“70后”导游大叔的跨界主播路 疫情冲击旅行社停摆，旅游从业者积极自救期待行业重启

李晓锐在珠海圆明新园用简陋的自拍设备进行直播试播。蔡如意摄

“各位朋友，欢迎再来我的直播间，我是主播锐哥，期待下次再见。”手忙脚乱退出直播界面、收起简陋的自拍设备，不到半小时的试播结束，李晓锐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太紧张了，腿都软了。”

短短几个月，从1名旅游从业者到在朋友圈卖特产，再到做社交电商，46岁的“待业”导游锐哥如同一头受到惊吓的鹿，到处乱撞，寻找着一切突围的可能。如今，跨界做主播成为锐哥的新尝试。

直播平台的试播，锐哥选在了自己熟悉的场地——圆明新园。熟悉的景区让锐哥感觉回到了主场，在不熟悉的领域也能带来一丝心安。如果顺利成为平台的签约主播，锐哥计划直播的第一站，安排在了珠海的网红景区——大贝壳。

这一新一旧的两个景点，在锐哥不经意的选择中，成为他转型路上的一个隐喻。“希望旅游行业也能除旧布新，早日走出疫情的阴霾，到那时，我还是大家的导游锐哥。”

●南方日报记者刘艳婷

自救导游变主播苦撑“寒冬”

临近“五一”，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珠海老牌4A级景区圆明新园有些冷清。偶尔几个散客路过，见这个中年男人对着手机自言自语，不免好奇打量。李晓锐浑然不觉，穿过一个个宫殿，竹筒倒豆子般说个不停。

虽说立夏的天气越发炎热，但人到中年的锐哥，却感觉走进了职场里最凛冽的“寒冬”。这是他13年导游生涯里的头一遭。

疫情之下，聚集客源的旅行社最先停摆。1月24日，文化和旅游部下发紧急通知，1月27日之后包括出境游在内的所有团队游及“机+酒”服务暂停。

这意味着，锐哥所在的珠海悠游国际旅行社不能再开展定制包团的主营业务，仅能提供代订酒店、景点门票等单项服务，导游们纷纷在家办公。

起初，锐哥并没有当回事，甚至有些庆幸这个突如其来的假期。“一下子放假了，每天什么都不用想，挺好的。”往常，身为专职导游的他要策划路线、安排行程、带团出游，最忙的时候，返程飞机晚上12时落地珠海，第二天早上六七时又要集合出发，步履匆忙。

到2月底，随着疫情在海外蔓延，锐哥的心有点乱了。“本以为国内缓解了，我们很快可以复工出团，没想到危机这么严重。”

团队游按下“暂停键”，门票、酒店等单项业务的微薄收益不足以支撑一家旅行社的运转。锐哥的收入断崖式下跌，按珠海市最低月工资标准，扣掉社保到手不足1000元，生活开支要靠“啃老”。

此时，国内旅游业已然哀嚎一片。锐哥发现，周围敏感的同行开始寻找门路，一时间不约而同卖起了特产，四川的腊肠、黑龙江的大米木耳、迪拜的椰枣……微信朋友圈俨然成为“全球杂货铺”。

“以前不屑于做或者不想做的，现在为了应对疫情都得做。”锐哥从未有过搞副业的念头，经过一番思想挣扎，才后知后觉在朋友圈上线了云南特产。“现实改变不了，只能改变自己。”

3月中旬，旅行社负责人呼吁大家积极自救，推荐了号称“零门槛做副业”的某社交电商，利用社交平台给京东引流和推广出单。平时鲜有网上购物的锐哥，第一次尝试着做社交电商的对接。

“一开始没有社群营销经验，最多的一天发了200条朋友圈广告，被很多朋友拉黑屏蔽。”锐哥有些失落，但也反思自己的推广方式是否太过，于是有意识地降低些频率。也有相识的老领导得知他的近况，主动咨询怎么买产品，这让李晓锐格外感动。

靠着每单最低0.1元、最高20元的推广费一笔笔积少成多，做电商的头一个月，锐哥清楚地记得“入账740块8毛6”。放在平时，这740块算不得什么。但在特殊时期，一分一厘的增长都会让他看到希望。“每天有一点点收入，心里就有点安慰，觉得努力有了回报。”

试水期待而又忐忑的主播初体验

正当锐哥埋头电商寻找生计之时，一件身边事触痛了他的神经。

4月7日，珠海海外旅游有限公司拱北营业部因租金压力被迫关停，营业部负责人发布视频感慨：“18年的相互依存，放弃就像把养大的孩子送人一般难过。”

珠海海外旅游有限公司是珠海第一家出境游组团社，注册资金上千万元，抗风险能力超过很多中小规模旅行社，却依旧无法在疫情中全身而退。同行的遭遇让锐哥有了种唇亡齿寒、兔死狐悲之感。

来不及同情，更现实的问题摆在他面前——苦撑几月，先前的积蓄已经所剩无几。看着银行卡的余额，想到信用卡账单还没还，锐哥彻底慌了。他告诉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这时，一个契机碰巧出现：YY直播与珠海导游协会合作，首批招录15名旅游新主播，报名后通过试播考核即可录用，每月达到一定的播出量可获得4000至8000元底薪。

当主播，对锐哥来说还是头一回。尽管长期跟各年龄层游客打交道，心态在同龄人中算年轻的，但面对直播这个新鲜事物，锐哥还是心里没底、莫名打怵。

在导游协会的组织下，所有报名的新主播被拉进一个“扫盲群”，从直播流程到设备准备狠狠补课。“之前真的一无所知，现在起码知道了声卡、美颜灯。”李晓锐打趣道。

试播前，李晓锐还需要一个响亮的主播名。他第一时间想到求助自己熟识的媒体朋友。

“我想去YY直播，当主播。”

“啥？”

朋友联想到他中年发福胖乎乎的肚子，惊诧不已，但还是组了个后援群帮他出谋划策。讨论中，朋友提议叫“锐叔游珠海”，锐哥不愿意：“能年轻些吗？年纪大的人有点不敢面对现实。”

几经讨论，称呼改成“锐哥”，也抹去了主播简介中“70后”的表述。“这个年纪可能人家都喊我叔叔了，但自己还是不太承认。”锐哥有些不服老。

一番准备之后，4月29日上午，李晓锐在圆明新园开启了首场试播。尽管过程忐忑，但多年的导游从业经验帮了他，整场讲述流畅自然，只是镜头颇为摇晃，观看人数寥寥。

锐哥对自己的初次表现并不满意，“半路出家”做直播，拿捏不准观众的喜好，更不知以怎样的方式互动。“可能我讲解得还是太死板了，不像专业主播那么亲切，也不如人家整蛊作怪的娱乐性那么强。”

好在，锐哥抱着尝试的心态，没想过把直播当成救命稻草。“先练一练，积攒些经验人气，希望有一天可以直播带点货，实现流量变现。”

期盼继续带着客人环游世界

刚刚过去的“五一”假期，锐哥过得无比清闲。

按照往年“五一黄金周”的情形，提前一两个月，锐哥就能接到大量关于旅游行程的咨询，想去国内外的客人都有，成单很容易。而今年，只有一个朋友问锐哥外伶仃岛怎么去，结果还未能成行。

日子难熬，并不是锐哥的错觉。据珠海市文化广电旅游体育局统计，“五一”假期，珠海共接待游客85.81万人次，实现旅游总收入4.23亿元，相比去年同期，大约下降了六成。

这些旅游收益，几乎与旅行社没什么关系。在出境游和跨省游受到限制后，以自驾为主的周边游“C位出道”，逐渐占据旅游市场一半。但在锐哥看来，旅行社和导游的缺席，绝不是长久之计。

“很多人对周边的环境比较了解，所以没有旅行社的参与，看起来也很顺利。但是一旦跨省市甚至跨国，如果没有旅行社的组织，所有人都自驾出行，你能想象是怎样的场面吗？”

锐哥相信，一段有专业保障的旅程，会给客人留下平安、满意而难忘的记忆，这正是他和同行们存在的意义。

疫情发生前，锐哥曾在与朋友的聊天中谈到，旅游是个朝阳行业。经此一“疫”，他的看法仍未改变。“今后人们出行，还是离不开旅行社的组织安排，旅游的确是个朝阳行业”。

近期，珠海旅游市场也传来了一个个好消息：“五一”前夕，投资额高达150亿元的珠海·宋城演艺度假区项目在斗门顺利破土开工；几乎同一时间，珠海华侨城凤凰谷旅游项目有了新进展，目前园区正在开展搬迁前的准备；加之正在建设的长隆海洋度假区二期，重磅文旅项目密集推进，正激发珠海未来掘金旅游业的能力。

这些好消息，让锐哥对珠海旅游业的发展信心倍增。同时，疫情加深了他对行业的理解。他意识到，传统的旅游销售方式已经不太适应现实需求。“未来，旅游业要更加注重线上渠道的开拓，把握5G时代的机遇。”

对自己的老本行，李晓锐从未想过放弃。他想念曾经那段忙碌而充实的日子，盼着疫情过去，继续带着客人环游世界。在做电商和直播的间隙，他每天在朋友圈分享世界各地的景点航拍视频。他说：“希望大家记得，我还是做旅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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