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成与《经验良方》

佛山梁园虽以小巧精致、景色优美著称，但梁氏家族能够留名青史，除了财富和功名外，更多的是依靠行善乡里、造福桑梓。这一家风的形成，不得不归功于梁玉成。

梁玉成为佛山松桂里梁氏家族的第二代，作为梁国雄的长子，他持家有方，善于经营。梁氏家族能够富甲一方，全赖梁玉成的商业头脑。他秉承父亲的遗志，富而好仁。常对家人讲“财之积也难，汝骤获之，祥与殃莫定也。勉作善，毋累后人”。这种根植于中国传统的慈善观念，使梁玉成无论是对顺德老宅的族人，还是对佛山的贫苦民众，均一视同仁，扶危救困，施医送药，修路造桥，便利百姓。他不仅身体力行，同时还通过刊赠书籍的方式，传播行善积德的理念、治病救人的医方，《经验良方》即是其中之一。

《经验良方》本是顺德人周其芬编纂的治疗各种常见疾病的药方汇编。略通岐黄之术的梁玉成对此书曾有研究，经过临床试验后，认为书中的药方确有疗效，遂生推广之心。在推广之前，梁玉成在原书的基础上，增补多种自己汇集的有效方单，并在书前增加了当时颇为流行的劝善名篇《太上感应篇》《朱柏庐先生治家格言》，命子梁九图刊印，免费赠予普通民众。梁玉成在序言中有言“自来劝人以善，不厌其详；济人之方，恒患其少”。他重刊的《经验良方》，既有救人之策，又有劝善之言，双善合一，功莫大焉。

清咸丰四年，佛山爆发红巾军起义，梁氏家族受到较大的冲击。很多书版被毁，其中就包括《经验良方》。梁玉成之孙梁思淇为避免这本善书从此失传，于咸丰五年，对全书进行整理增补。原书仅是药房汇编，并无体例。梁思淇将全部药方按照身体各部位分为头部、面部、眼部、鼻部等三十一部，便于民众分类查阅，对症下药。同时调整了版面大小，以袖珍本行世，便于携带，随时观览。这一版本之后，该书被多家书局刊印，如光绪十三年上海扫叶山房刊本、光绪三十年上海校经山房石印本、1917年上海炼石斋书局石印本、1924年上海广益书局刊本，先后达八家之多。可见其流通之广，药效之确。

统观全书，以实用为主，并无中医理论，均为药单和使用方法，便于略通文字的人参阅，缺点是因多次增补，导致一些方单名称略有重复。如对中医理论一窍不通，难免会无从选择。该书为医书，但有些方单间接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现实。如戒洋烟断瘾丸、戒洋烟汤、戒洋烟丸等，反映了当时广东鸦片横行，戒烟已成为较为常见的需求。又如防饥救生四果丹、守山干粮是针对当时常见的饥荒所备，其中守山干粮颇有趣，具体做法为红萝卜洗净蒸熟待半干时捣烂，糯米蒸熟捣成泥，两种混合后涂于墙壁上或做成砖坯砌墙。待有饥荒，就从墙上敲下一块，煮成稀粥，以解危困。

梁玉成散财行善，自己生活却节俭朴素，乡志以“居恒俭约，衣粗茹淡”形容，我觉得并不是后人的溢美之词。作家汪曾祺回忆作为地主的祖父，虽有千亩田产，两家药店，但对自己的吃食，简单异常，平日只以鳝鱼汤或咸鸭蛋下酒。一个咸鸭蛋要吃两顿“上顿吃一半，把蛋壳上掏蛋黄蛋白的小口用一块小纸封起来，下顿再吃”，从无其他菜。待人以善，以祖传眼科给人看病，从不收钱收礼，可见中国的财主并不都是黄世仁，而他们的家族，在这种“积善”之下，“余庆”不断，值得思考。

韩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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