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在心伴我行

■邵留生

“遥远的夜空，有一个弯弯的月亮，弯弯的月亮下面，是那弯弯的小桥。小桥的旁边，有一条弯弯的小船，弯弯的小船悠悠，是我童年的阿娇……”

只为用音乐抵挡窗外震耳的噪音，《弯弯的月亮》却穿越旧时光而来，突袭我脆弱的心灵。20年没听过了，是至少20年不再听过。音乐清脆响起，如同流水淙淙。听到间奏的“嘟……嘟……”，以及穿透心扉的可爱童声，我已如歌中“脸上淌着泪，像那条弯弯的河水，弯弯的河水流啊，流进我的心上”，滚烫的泪水无声滑落。不再年轻时听年轻时喜欢的歌，听着年轻时没有听出的依恋与沧桑。

从离家到外求学，便不再看到月光透过天窗，将冷夜点暖。那时还不懂月透天窗于我的意义，一心只为远离家乡。学校宿舍没有天窗，没有就没有呗，那又有什么关系。第一次听《弯弯的月亮》，是在读高中时，只觉清新中带有淡淡的忧伤，好听。要是学生宿舍有天窗，月落木床，我也察觉不出歌中的忧伤是什么。那时的弯弯月亮，还是家中的月亮，还带着将冷夜点暖的温馨。读大学后，少听音乐了，也不容易听到音乐，《弯弯的月亮》便同家乡的弯弯月亮，一同安放在岁月收藏夹，一藏就是20余年。

如今水泥钢筋筑成的坚固房子，没有天窗，白天白晃晃的。一到夜晚，灯一关，多白的房子都比不上旧时有天窗的瓦房。瓦房有星光、有月光，星月透过天窗，陪伴屋中人安然入梦。现在房子的窗户开得比瓦房的窗户大得多，可它是用来接纳清风，并非明月。一到月明夜，窗户被密不透光的窗帘遮个严实，多好的月光都被拒之窗外，不属于屋内。

今晚，没有月亮，即使房子开有天窗，也看不到天窗外的月亮。可是今晚，即使没有天窗，即使有挂着遮光的窗帘，我隐约看见明月挂窗，看见家乡月下的小桥、水陂、四野，还有月下的晒谷场、童年的光影……一切仿佛都没有远去。小桥旁边，没有弯弯的小船，悠悠的是不时晃过的手电筒微光；水陂旁边，也没有弯弯的小船，只有干旱天气时父辈用尽力气拉着的吊桶，以及桶中倒出泛着白光的水。童年的月亮总是露着微笑，我曾在有月的夏夜卷着席子与被单来到晒谷场避暑，想一睡到天亮，往往有始无终，未到半夜就往家里跑。直到盖了水泥房子，在楼顶上，让明月肆意拥抱，弯弯的月亮下面，还有我美好的童年。如今想来，那时的无忧无虑，原来是少不更事，原来是父母疲惫的一手遮天，那时听《弯弯的月亮》觉得很美，原来是未曾长大。

说来也奇怪，在不少音乐网站的各类排行榜中，鲜有《弯弯的月亮》的影子，是不够好听吗？是当年缺乏影响力吗？都不是。由上世纪90年代广东流行歌标志性人物李海鹰词曲包办，由经典级歌手刘欢演唱，后来香港歌手吕方又推出过粤语版本的这首歌，用风靡一时来形容也不为过。除了排行榜看不到《弯弯的月亮》的影子，在音乐网站在线随机听也未曾遇见过。它仿佛已被尘封在音乐殿堂里，不再解封，那些与弯弯的月亮有关，与弯弯的小桥有关，与童年的阿娇有关的往事，都不再被人提起。

年轻时怀疑歌中的“脸上淌着泪”，如此绝美的月亮小桥流水，还有月光小船阿娇，怎么会脸上淌泪，“你那弯弯的忧伤”怎么会“穿透了我的胸膛”？让我感伤的是，听懂时，月亮小桥流水已是别人的月亮小桥流水，那些悠悠的手电筒微光，那些泛着白光的水，连同那些洒在晒谷场上的月光，又封印在不敢触及的另一个收藏夹，只有明月在心伴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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