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警察茂幸雄与志愿者，迄今已将609个即将从悬崖上跳下去的人挽救回来 悬崖峭壁上的“救星”

茂幸雄正用望远镜搜寻可能的轻生者

东寻坊的悬崖峭壁

□唐若水

一、 一处充满悲情色彩的地方

坐落在日本福井县北部的“东寻坊”，是该国的一处著名海滨山岩景点。千万年以来，无情风暴的侵袭和暴虐海浪的冲刷将一座座海边巨石雕刻成几乎呈90度垂直的一排排悬崖峭壁，如同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巨人伫立在茫茫日本海中。

日本已指定东寻坊为国家级的“天然风景区”。据悉最高的峭壁达50米，与20层高楼相仿，峭壁下方的水深达17米，而最奇特的是，绵延一公里之长的成片的岩柱倚靠着峭壁如同擎天柱般高高耸立，这不仅在日本，就是在世界上也是非常珍稀罕见的，其雄伟的气场和惊险的地势，令人叹为观止。

难怪每年都有数以十万计的游客慕名前来一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其中不少勇敢者还会冒着危险，亲临悬崖峭壁的最边缘，俯视脚下的滚滚大海，玩一把心跳的游戏。

与此同时，日本也有不少试图轻生者悄悄地瞄上了这块“自杀者圣地”——他们深信，如此惊险的“高台跳水”一定能将他们无一例外地“快速”又“顺利”送入“天堂”而不留缺憾。据统计，每年大约有至少100名日本人，从这里一跃而下，“成功”地结束他们或年轻或年迈的生命。

此外，关于东寻坊的一个传说使得这块“自杀者圣地”演变得似乎更为凄美。据说在福井平泉寺有两个僧人，叫做东寻坊和真柄觉念，两人同时爱上了一位美丽的姑娘，但真柄觉念在嫉妒心怂恿之下，在今天东寻坊的所在地点的海边设宴，并趁东寻坊不备将他推入大海之中。此后东寻坊的怨灵常常会驾着云彩从平泉寺赶来，于是悬崖边的涛声格外响亮幽怨，也给周边的风景平添了一抹悲情色彩。

二、退休警察在悬崖上拯救“失落灵魂”

现年73岁的退休警察茂幸雄自从15年前退休之后，就天天来到东寻坊的悬崖峭壁上来回巡逻。吸引他老人家的自然不是这里壮丽的风景，而是一个他自己为自己定下的神圣使命：救援轻生者。茂幸雄老人说，他已经将609个即将从悬崖上跳下去的自杀者从死神那儿夺了回来。

老人每天都会爬上东寻坊的那根最高石柱，然后尽力站稳他因年迈而略略佝偻的身子。不管刮风下雨，他都会准时出现在峭壁之上。对此，他解释说，不良的天气他得格外提高警惕努力工作，因为恶劣天气里自杀者往往更多。

他的最常见装束是：头戴灰色渔民帽，脚蹬防滑鞋，脖子上挂着双筒望远镜——他活像个将军，不时将望远镜举起复又放下，镜头对准了远远近近海岸边可疑的人影。他感叹自己老眼昏花，常常难以分辨远处细如蝼蚁的“失落灵魂”，不过一旦发现，老人会盯住不放并将其“锁定”，接着便和合作者通过步话机打个招呼，一起悄悄向目标物靠拢。

不过在更多的时候，老人是在孤军奋战——他常常独自待在悬崖边，望远镜则一刻也不离手。他宽容地解释说，他那些年轻的合作者大多还没退休，因此不能对他们提出“随时前来奉命”的过高要求。

据世界卫生组织称，日本人自杀的可能性是美国人的3倍之多。这是因为日本人崇尚“自杀文化”——在历史上，日本人匪夷所思地将自杀行为涂上一层浓烈的浪漫色彩，据悉在幕府时代，武士的自杀，被视为一种无上光荣和自我回归。日本人还认定，一旦做了严重丢脸的事，最好的解脱就是以死谢罪，就像樱花一样在最绚烂的时候凋谢。另一方面，当下日本社会竞争激烈，也使得许多人在心理上不堪重负，从而诱发形形色色的抑郁症，寻求一死了之。

不过，在茂幸雄与另外77名志愿者的努力下，如今每年在东寻坊自杀的人数从最多时的140人下降到了仅仅15人，去年甚至只有13人。

三、“我只想安安静静地救人”

茂幸雄透露，劝阻自杀在日本并不是容易的事。这是因为日本人普遍认为，自杀是个人的选择，属于个人隐私，而既非公共健康问题，故陌生人不宜介入，由此公众为之做出的努力十分有限。

实际上，茂幸雄在劝阻自杀方面也并无什么高招或绝招。通常，每每发现一个可能想自杀的人，他就会慢慢地、悄悄地、静静地挨近对象，并尽量假装若无其事。接着他通常会叹口气，先说说气候啦、水产价格等无关紧要的话题，然后在对方不知不觉中一点点靠拢，并选择在对方可能听得进去的最恰当的话题试着和他们交谈。这个想不开的人往往很快会涕泪交加，显然很乐意找到一个愿意倾听自己说话的人。

“他们孤零零地坐在那儿，不过是希望能有人和他们说说话，其中许多人还没有下定自杀的决心，往往在最后大多自行选择离开。但也有少数人会在几秒钟之内痛下决心，急速从悬崖上一跃而下。”茂幸雄如是说。

茂幸雄证实，他的救援对象中占有很大比例的是程度不等的抑郁症患者。他聘请了几名专业心理咨询师，专门为这些企图自杀人士提供心理援助。但对于重度患者而言，劝阻往往只是无效的对牛弹琴，而最恰当的应对办法是：让年轻力大的志愿者一半强制一半哄劝地将其送往附近的专科医院（其实在日本，重症抑郁症患者也有高占三成的从未进医院接受专业治疗）。

茂幸雄一旦确认了自杀者的自杀原由，就立即对症下“药”进行尽可能的帮助。例如，他带领破产的人，到法律援助处寻求帮助；带失业的人去失业救助中心；对那些因贫穷困苦而对人生丧失信心的人士，他则和志愿者一起为他们提供食物、住处，帮他们找合适的工作，尽快帮助其脱贫。要是无家可归的人，他就带他们回自己家里。

29岁的失业工人山冈丰，是被茂幸雄在悬崖上救下的幸运者之一。当时茂幸雄发现他抱着膝盖，静静地坐在悬崖边，不时发出几声呜咽。茂幸雄和他聊了两个小时，答应一定帮助他找个新工作，还把他带回家，和他同吃同住了一个月，直到最终他完全放弃了轻生之念。

“老人的体贴温暖了我破碎的心，我终于感到自己选择轻生是懦弱的表现。”山冈丰说，“在老人家出现在我的生活之前，我惶惶不可终日，但又没人愿意倾听我的诉苦。我觉得他不仅拯救了我的肉体，而且更重要的是拯救了我的心灵。”

2013年，一个来自冰岛的团队采访了被誉为“悬崖峭壁上救星”的茂幸雄，并为他制作了一部纪录片。接着，来自德国、韩国、法国、加拿大和美国的媒体也闻风而至。

据悉，法国影片《心之寂寥》改编自法国同名畅销小说，而小说中主人公的原型就是茂幸雄。但老人埋怨说：“我不喜欢宣传我，也讨厌鼓噪和喧闹，我只想安安静静地救人，如此而已。”

让人费解的是，茂幸雄的义举也招来了部分当地人的不满，因为旅游局认为他的举动从另一角度看提供的是“负能量”，直接有损东寻坊的“雄伟形象”。对此老人只是宽容地耸耸肩、摊摊手，而并不想作出任何解释，但他又坚定地表示，目前他还并不打算就此“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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