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说:人仿佛是骑在老虎上做梦。而年轻的米心,是一个倚在苇草上做梦的人。她身体轻盈,斜倚在一棵或一大片随风摇曳的苇草上,抖动的苇草吟唱着舒缓的歌,使她不由自主地进入了连绵起伏的梦。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在她的体内积聚,驱动着她,一个发自内心的声音反复召唤着她,把梦境记录下来,或者,就在梦里写诗,奔跑着,倾诉着。“一个女孩的内心没有铅铁,只有绒毛一样细腻的南风”,这一阵温和软绵的风,吹遍了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转过身来,又向着身体外面的世界轻轻地不止息地吹。
敏感,内敛,纤细,安静,在繁复的梦境之间切换,对应着她的诗歌和生活体验,她指挥着仿如千军万马一般的思绪,将之通通赶进一首首诗中。她的诗,像一个个敞开的容器,既不断地往里面装水,又不停地往外溢水,如同着魔般为自己收藏心爱的宝贝,又毫不吝惜地给旁人派送礼物。她倚在苇草上全心全意地做梦,全身心放松,舒展开来的触角散发着淡淡的荧光,因为全心投入,她的梦连绵起伏,又因为身躯与苇草之间的轻重失衡而突然出现的混乱,她的梦境有时又是碎瓷式的一串串的片断。
她写孤独:孤独在这里,在这旷野里/像那些土生土长的草一样/像那些抖动节奏的芦苇一样/被巨大的风逐一敲打/再寂静地解刨。
她写悲伤:那是一个空巢穴,飞鸟用嘴巴拎下/扔给我。
她写安静:我始终平静,如时间丢下的/那些无关紧要的事一样。
她写夜色:夜色再一次复活。再一次变成谜底/再一次苟且偷生地扑闪。
米心内心丰盈,想象力丰富多彩,她的诗里充满了奇思异想。那些丰富的想象没有任何预兆,像纷飞的雪花一样飘飘洒洒从天而降,纷纷扬扬笼罩着她。她伸展手臂,一串串奇妙的语言从心里流淌出来,从身体里辐射开去,迎向那天赐的礼物,迎向那广阔的神秘的天地。
她写天上的云:天空里那些发烫的云朵,一朵跟着一朵/成为火焰。烧出内心肥胖的花朵。
她写夜色中踱步的鸟:她小巧,细腻,多情善感/与我一般大小的心脏,跳着小小的波浪。
她写一朵花:大喇叭的一朵紫色花/像一个骂街的妇女张大着嘴唇。
她常常异想天开:如果草能够惊动蛇/水能够捕捉鱼/这是多么荒谬又让我信服的事情……我点亮火炬,如同北斗七星,吹着我的耳朵……面对意外,我夹不出尾巴/也吆喝不了一声喉咙里的动植物/撬开紧封于空气中的小密罐/像把光线都砍断……蝴蝶的翅膀此刻作为最轻的花/生长在这片田野里……孤独。如今逐放在无垠的/顶端里。如碗里的清水/一滴撞击着另一滴……
米心的身体里隐藏着一匹不安的躁动的小兽,她的诗里潜伏着一颗不羁的动荡的灵魂,为细小的万物震颤,被周边的世事触动。与一般诗人略显不同,她不屑于着力探索如何运用词语编织感觉的世界,也不纠缠于如何调动词语完成记忆的捕捉。她的心灵那么敏感,她的情感那么澎湃,那些排山倒海的梦境绵绵不尽,她撒开想象的大网,肆意捕捞着铺天盖地的情感的碎片。像一场写意的射击游戏,每当空中飘过一个梦的气球,便会有一颗词语的子弹迅速将之击破。她并没有刻意去雕琢文字,而是用一颗初心,真实地记录某一刻横空而来的心灵的悸动。由于感觉的奇异和个人独特的体验,很多时候,她展示出来的语言极富感染力,让读者在不断玩味中寻找到了阅读的乐趣,比如:“1983年一支意大利乐队,轰轰烈烈烧过广场”,“蝴蝶的翅膀此刻作为最轻的花/生长在这片田野里”,“两具相似的灵魂/隔着无声的嘴唇在试探”……
米心诗中的“我”是一位亲历者和见证者,很多时候,她是在场的参与者和观察者,她的诗显示了她对周遭生活环境的切肤感受和思考,有时是一种抗争,更多的是默默地消融和渗透。她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相反,勇敢地呈现自己的真实,传达着自己的思绪和深藏于心底的秘密。她让自己的感觉诚实地弥漫在字里行间,诗里的现实就是个人的现实。她甚至把自己整个写进诗里,《南方姑娘》就是她的自画像:她像季风,把花朵扩散在另一寸土地上……宁静,是她棉纱裙上的一道针线……那时候,日子就像煎熬的中草药/她嚼着口香糖,看那些放牧的牛羊/把倾斜的山坡一点点踩平/细腻的花瓣上/总有宽旷的光落了下来。
诗歌写作究其实质是对记忆的梳理和捕捉,是对生活的抗争与和解。在米心的诗里,叙说与描摹着一个可以信任也可以依赖的世界,这个世界尽管不完美,但却是安全的,稳当的,藉此可以破解消除人生道路上所遇到的困惑和桎梏。在诗里,她卸下了压在心头上的不可名状的重物,卸下了生活中遭遇的种种挫折和烦恼。她在诗中营造了一个可以把控的世界,她把自己安置其中,她在这里是自由的,也是自足的,她成为了自己向往的“绒毛一样细腻的南风”,轻轻地吹着,任性地吹着,不止息地吹着……跟随着这一阵神奇的“南风”,她拥有并经历了自己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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