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后眼中的王宝钏

□许镇焕

关于王宝钏，她与薛平贵的爱情故事千百年来一直是人们传颂的佳话，以致关于她们故事的种种戏曲屡见不鲜，也难再有新鲜的亮点。读者于《剧本》月刊2012年3月看了一剧本《绣球记》，作者是80后的山西小女子屈曌洁。本来，关于王宝钏的戏曲已经读多了，然而，80后的年青人对王宝钏有着怎样的解读还是让读者对之产生读的兴趣。

春日，相府千金王宝钏游春遇上烈马险些丧生，布衣薛平贵奋力降马，化解危机。王宝钏将少女之心，借绣球赠与薛平贵，拉开了为薛平贵爱情坚守的序幕。为了与薛平贵相爱，她宜然与身为宰相的父亲决绝；为了与薛平贵相爱，她放弃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过上平民的日子。对爱情的坚守，在西典坡的寒窑之中，她等待了十八年。

戏读至此，似无让人觉得惊喜的亮点，还是人们耳熟能详的故事。纵有亮点，是深化传统的“三击掌”，把三击掌写得更加人性化，性格化。再就是“探窑”的主角由传统的母亲改为现在的父亲，可以说，“探窑”的改动是作者的新发现，是承接“三击掌”，再现父女之间不同性格而无法调和的一场好戏，是引出剧中“祭父”的前因。

整整三场戏，把矛盾的父女抒发得淋漓尽致，更为重要的是，突出了王宝钏对于爱情的坚守。坚守，为她撑起了一片天，一片蔚蓝的天。让她在等待的日子，尽管日子异常的艰难，她却依然生活得阳光、乐观。俨然，这还是传统戏曲中的王宝钏，相比较于传统，也并没有什么可圈可点的地方。

然而，戏以绣球为名，作者就在这定情信物之上下功夫，下足了功夫，真让人惊奇于作者独特视角。

自从与丈夫薛平贵分别之日，王宝钏便将他们的定情信物悬挂在寒窑之中，年年如是，以至于寒窑之中十八只串着的绣球颜色由于经历岁月的洗礼而深浅分明。这是作者的独到发现并将之无限扩大，是“道具”运用的极致，于无声之中寄托王宝钏的爱情坚守，可谓至臻至美。然而，作者并不想就此画上句号，“道具”的极致运用相对于故事的结局只不过是铺垫而已。

传统的戏曲，是薛平贵一手牵结发妻子王宝钏，一手牵着他的西凉老婆玳瓒公主“大登殿”，接受皇帝的赐封而以大团圆收场。显然，大团圆的结局符合千百年来人们的审美需求，不知不觉中成为戏曲审美的主流，以至于传唱不绝，以至于一直以来鲜有人想去改变它，既而不敢动它，以为一动便犯了天下之大不韪似的。

“大团圆”的轨道遇到了屈曌洁这个小丫头便改变了方向，她笔下的王宝钏向“大登殿”说不，也就是说，她接受不了薛平贵的背叛和变心，她接受不了残酷的事实，她接受不了坚守十八年换来的结局。换成谁，谁又接受得了。用她的话。“凤冠霞帔，要是想要你们，十八年前我早就穿上身了；荣华富贵，要是为了你们，十八年前我不就拥有了么？”是的，如果不是为了爱，她会离开锦衣玉食的相府吗？如果不是为了爱，她能为心爱的人坚守寒窗十八年吗？十八年，可不是十八天，人的一生能有多少个十八年？而青春的十八年更是人生几十年之中弥足珍贵的岁月。她守了，她过了，所以她对他有话语权，她向他说不。她用剪刀剪碎了她的坚守，十八只绣球十八下剪刀。

莎士比亚笔下的哈姆雷特，一千人演出便有一千个不同体现的哈姆雷特。也即是成功的演员会将自己的某些人生经历与剧中人物的经历联系起来，从而表演出了只属于自己的人物，所以才有千人千个哈姆雷特的戏谚。同样的道理，相同的题材对于不同的作者自然会有不同的创作理念和方法。当王宝钏拿起剪刀剪断串着的绣球时，一个新的人物出现了，一个不同于以往的王宝钏出现了，一个有别于以往“大登殿”的戏出现了，她让人眼前一亮，让人为之一震。她破坏了千百年来人们坚守着的“大团圆”道统，她又将“坚守的爱情”毫不保留地撕开，让人唏嘘、让人感叹、让人们对“坚守”的扣问。这是作者所要抒发的，也是现代读者、观众喜欢也希望见到的人、人性。

致力于“传统戏曲现代化”的创作实践者和理论思考者的著名剧作家罗怀臻评价该戏是“在王宝钏传统戏文基础上的继承与创新，它把时代意识融进传统的过程中，自觉实现了对戏曲文化遗产的当代更新。”

屈曌洁的王宝钏承接了“传统戏曲现代化”的精神，迎接她的将是观众的认可与否以及岁月的洗礼，不管后果如何，至少让读者读到一个不同于以往千篇一律的王宝钏，至少于视觉还有新的刺激、新的享受，此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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