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挺好”底下藏着“都不好”

◎肖遥（陕西）

电视剧《都挺好》令人联想到美国小说《纠正》，作者乔纳森·弗兰岑自己说“我写完每一章都大哭不已”，弗透彻地写出了原生家庭的每一种黑暗……一艘华丽的家庭之船正在沉没。

《都挺好》也颠覆了国产家庭剧的很多模式化程式，正视了家庭中这些 “都挺好”的一团和气底下潜藏着各种“都不好”。

把一家人带入深渊的究竟是什么？剧中对家庭关系进行了逼入深渊式的思考，对中国男性的性格缺陷进行了终极吐槽：苏父最扬眉吐气的一场戏是大宴宾客，显摆儿女们如何有钱孝顺，那一天，老头喝大了，开心到飞起，老人嘛，理解一下，生活圈子就那么窄，一辈子就活个同事和亲戚，并没有更大的世界等着他们去了解去征服，只要在那个小圈子里有面子，做了人上人，吃多少苦中苦都是值当的。这种爱面子的心理，在儿子们那里被发扬光大。苏家长子明哲为了面子打死也不愿跟国内的家人吐露失业实情，甚至在妹妹出差探望他的时候，他还在编故事“暂时不能接爸爸来美国，是因为要买大房子……”直到当着妹妹的面被端盘子的前同事戳穿，看到儒雅的明哲因颜面扫地而恼羞成怒，像个孩子样发飙的时候，觉得又突兀又荒诞。

细想这苏家父子，哪个不是拒绝成长的巨婴？用弹幕的话说“没一个省油的灯”。老头一出事就要死要活无理取闹，老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老大死要面子却撑不起面子，三人都说过同一句台词“别让人笑话”，面对问题却都软弱缺乏行动力，一躲二推三抱怨。

面子这玩意儿，在过去的人情社会里是一项生存的筹码和杠杆，可以用来兑换其他便利，撬动更多的资源。你活得有头有脸，别人才给你面子，给你开后门行方便。从这个角度就不难理解苏父为何一直明知女儿受委屈却不为女儿出头，固然是因其在家毫无话语权，更是因为在旧时代占了主导地位的、具有男性价值观和价值标准面子文化。父母卖房贴补大儿出国、二儿结婚，却不给女儿一千元买辅导资料，这不仅仅是重男轻女那么简单，深究的话，在父母的潜意识里，儿子出人头地会给家里长脸，而女儿的未来和整个家庭的面子工程关系不大。

哲学家西美尔认为，“女性直接生活在生活的源泉中”，因此比男人更纯粹、更真实。剧中的几位女性都很通透，看重生活的里子甚于面子：大嫂在大哥失业的时候，能够直面现实，劝说大哥放下架子接受蓝领工作。二嫂发现二哥啃老多年后，不逃避问题，提出要和二哥一起给父亲还钱。明玉更不用说了，堪称妇联倡导的“五自新女性”代言人，一路被原生家庭打压拖累还一路为苏家力挽狂澜。苏家姑嫂三人都近乎真善美的化身。难怪弹幕会调侃着“大嫂二嫂明玉三个人过得了”。虽然本剧为迎合女性观众有点矫枉过正，“欲显刘备之长厚而似伪，状诸葛之多智而近妖”，将女性形象都塑造得完美到虚假，但令人欣慰的是，一轮又一轮女性主义话题、传统原生家庭问题终于影响到了国产剧，这部家庭剧总算是摆脱了以往的婆媳争斗、闺蜜互掐、妯娌撕架、正房打小三等话题，开始从文化和社会层面上，探讨在现代社会男性和女性在成长中不同步不对等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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