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自己的身体酿酒（外两首）

故乡的山岗荒草蔓生遮盖了来路

每年爸爸挪着笨重的身体在前面辨认

那一年他几乎走不动了

在爷爷坟前磕下的头久久没抬起来

日常那些想说的话裹紧无法摘除的痛楚

堆积在身体里发酵，封存

此刻，在他父亲坟前从眼里倾泻

他多像一个走失的孩子哦

等着父亲拉回家

我跪下，向爷爷也向父亲

我们缺席的时光

揪一把荒草拔起，缓慢

从睁着鹅黄的媚眼到手中的枯黄

它们陪伴了父亲一年

而我只来了两次

在我们缺席的时光中

草“啪啪啪”往上窜

像一只只争先恐后举起来的小手

比我们听话，为你收集阳光和露水

收留萤火虫，给你星的王国

春风浩荡，它们前仰，后合

制造的波浪多像故乡的海

小山岗

故乡的上坟日必定是清明节当天

小雨霏霏，山岗冒出了一朵朵蘑菇

枯草让道，翻出泥土的香味

谁也不会忘记这一天

捧出丰盛的孝心和怀念

爆竹声竞赛一样震动天地

纷飞的红纸屑有久别重逢的欢喜

远游的人亲热地打招呼、唠家常

一切俗念在小山岗碰头、握手

最边上的新坟压着红纸，孤独地抽泣

那么遥远，又如此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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