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红娜
四十年,一段漫长的岁月。回首,却如白驹过隙,倏忽即逝。从孩童到中年,由青丝变白发,脸上光滑到皱纹丛生,再见,已经陌生。
你叫什么名?你是?见面的问候,从再认识开始。都说岁月是把杀猪刀,我们不是猪,却躲不开风霜的刀刃,在我们身上留下残忍的印迹。
一一报上名字,再一一搜寻记忆的片翎,终于拼凑出四十年前同窗的你我。
你是副班长啊,我们没有说过一句话。同学豫兰突然说的这句话,一下子引起大家的共鸣。那个时代,男女同学都不说话。
我们这帮20世纪60年代后出生的人,经历了贫穷、饥饿和“文革”的余波,没有电视,更没有手机,在封闭僵化的年代里上学,单纯到呆板。从一年级开始,同桌都是男女搭配,好学生差学生搭配。在桌子中间划一条三八线,楚河汉界,互不侵犯。我们那时不敢向同桌借半块橡皮,更不可能对同桌说喜欢跟你在一起。我们的真实情况是男女同学都不说话。遇到听话乖巧的同桌便会守着三八线,规规矩矩,各自安好;遇到调皮捣蛋的同桌,三八线也阻挡不了他的恶作剧,气得半死。
从一年级到初中我都是班长,同桌自然都是不听话且成绩差的男生。记得三年级那年,有个留级生,非常捣蛋,成绩很差。老师将他安排与我同桌,我们照例是没有讲话,但他的捣蛋不是不讲话就可以避免的。他总会在我不经意的时候,制造一些小麻烦欺负我。有一次考试,他偷看我的试卷,我掩着不让看,结果他考得一塌糊涂,随即怀恨在心。一次,在我没注意的时候,他将我的作业本涂抹得乱七八糟。我哭着向老师投诉,他死活不承认。老师也无奈,只得调换了他的桌位。以后我们就像仇人一样在一个班级存在。
与差男生没有说过话,与成绩好的男生同样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副班长是男生,有时候班主任会叫我们一块去布置一些任务。我们沉默相对,依旧没有说过一句话。他家是我的邻屋,相隔仅仅一两百米,上下学的时候经常都会前后走着,有时候他也会从后面超过我,但我们就像陌生人一样,从未打过招呼。到了高中的时候,我们还在一个班,也还没有说过一句话。学校离村里有三四公里,上学要经过一段乱葬岗,每天经过那段路,我心里便直打鼓。平时的时候,都有三三两两同学一起上下学。有一次放学以后,老师留下成绩好的学生“开小灶”。时值冬季,天黑得特别早。当我们回家的时候,已近黄昏,路上行人稀少,两边是空旷的田野,远处的竹林影影绰绰,我害怕突然从竹林里钻出一个人来把我掳走。平时他走路一向是很快的,回家经常会超过我。我在前面走着,他在后面跟着。我真怕他超过我快速离去,追赶不上。我怕,但女生的矜持让我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我多么希望他能跟我说句话,哪怕只有一句,说会跟我一起回家。然而,没有,一直没有。我心里只恨,枉做了多年同学。
意外的是,他一直跟在我后面,离我十米左右,默默跟着。走在前面,我能听到他的脚步声。经过乱葬岗的时候,天色已晚,奇怪的是,我竟然没有被吓得心咚咚响。现在回想起来,那是因为一直在专心听着他的脚步声,忽视了乱葬岗的恐惧感。
那时候,没有什么情窦初开,没有什么利益驱使,有的只是同学情谊。就算直至高中毕业,我们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但同学情分,已在同窗的岁月里悄然浓郁。
就像四十年后的今天,再次相聚,没有尴尬,没有记仇,没有攀比,有的尽是温暖的问候,年少的回忆,以及开怀畅饮,欢笑满堂,自然而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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