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防崩溃指南”

◎肖遥｛陕西｝

电影《绿皮书》里，近乎完美的黑人博士唐因为肤色被歧视，在深夜的暴风雨中，器宇轩昂的唐忽然情绪失控，他哭喊着“如果我不够黑，不够白，甚至不够男人，那你告诉我，我是谁？”

这种崩溃，说到底是对已经慢慢走进彼此内心的好朋友托尼的一种撒娇。故事发生在1962年，就连情绪崩溃也那么古典。如果唐穿越到现在，他要么不会有托尼这样的密友供其去迁怒去撒气。要么托尼和他一样，各有各的崩溃，谁也别指望谁会去忍耐和承担对方的情绪。毕竟，文明社会了，把别人当情绪垃圾桶也是不文明的行为之一。

于是，现代人大多数情绪失控都不是咆哮或哭闹，而是村上春树小说式的默默崩溃。主人公失恋后会驾着一辆车，就好像被什么追赶似的一味奔跑不止。他手握方向盘，从这个高速公路服务站到下一个，从这家商务酒店到下一家。他也会琢磨事情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向糟糕的方向流去了呢？可是更多的时候是什么也不想：“仅仅是抓住一块木板随波逐流而已，周围一片漆黑，天上星月全无。只有紧紧扑在那块木板上就不至于淹死。至于自己此刻身在何处、往下朝向何方，却是一无所知”。此刻，车不得不扮演了朋友托尼那个角色，最后，男主将车开到引擎再也打不着，抱歉地对车说“你是替我断了气”。

网上的“防崩溃指南”里有很多鸡汤劝诫“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容易二字”“只有你有义务让自己过好，你也必须让自己过好，这是你一生的责任”。听起来任重道远，其实真相是：崩溃的前提是你得有精力去崩。就连我家小朋友都说：“无论是学霸还是学渣，都忙着写作业呀写作业，根本没有多余力气去吵架或打架，即便不得不约的架，也得约在晚上零点写完作业以后。”在凌晨写完作业睡倒前，仅够强撑眼皮发个微信取消约架了。崩溃不仅需要精力，更需要动力。即使中学里也不再有明文规定“不许谈恋爱，不许打架，不许……”学生们理解学校的潜台词：“如果谈恋爱，打架……的话，后果自负。”一想到连个阻止和批评的人都没有，还后果自负？就没劲了，散了吧。

有朋友说到自己的崩溃过程：一个人悄悄落泪，从一个地铁站走到另一个地铁站，眼泪流干了，上地铁回家，回家后一堆事等着，发现原来刚才在地铁站之间默默流泪的时光是那么的美好而奢侈。朋友阿猫说在她崩溃的时间点多是凌晨4点，醒来的她会点燃一支烟，看半集美剧，在心里想好了要跟某人吵个架然后分手，然后就又睡着了，起床之后决定好好生活，不闹不作，累。

还有人说为了预防在天亮之前崩溃，他会慢条斯理地准备做甜品，因为要花很多时间，最好手打蛋白而不是机打，这样会花更多时间，手腕酸了之后，做一切会更慢和更优雅，最后一定要用足糖霜和枫糖浆。

我套用了这个好办法，不过是以北方人的方式——和面剥葱发木耳剁肉馅包馄饨……那怎么办？崩溃到睡不着，你总不能指望我去读诗？诸如《巴黎的忧郁》什么的。不管怎样，波德莱尔也不如一碗热馄饨。当锅里的水咕嘟嘟沸腾的时候，我知道天快亮了，光线正从四面八方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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