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凝
小小说四题
墨凝
原名,满德奎,满族。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少数民族班第16期学员。作品发表于《小说林》《鸭绿江》《百花园》《北方文学》《小说月刊》《时代文学》《当代小说》《岁月》《椰城》《海燕》《延河》等。小说被《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特别文摘》《特别关注》等刊转载,多次入选各种年度选本,被编入全国高考测试试题等。中篇小说获首届全国“鲲鹏文学奖”,黑龙江省少数民族文学奖,全国微型小说年度奖等。
跳 棋
妻子在茶几上摆好跳棋说,今夜再和你玩把跳棋吧,可能这是我们今生最后一次玩跳棋了。
他什么也没有说,面无表情坐在妻子的对面。依然和以前一样,他执绿子,妻子执的是红子,妻子一直让他先走。他推出了第一步,妻子也推出了第一步。他走得很艰难,可妻子依然和以前玩的时候一样,每一步都走得很从容。
他们一起玩跳棋的历史,还要追溯到他们新婚不久。那时候他们还在乡村,家里除了一台海鸥牌收音机外,就再没有别的娱乐物品了,收音机天天听也有腻味的时候,于是他们就趴在炕上下跳棋。
跳棋就那么简简单单几个步骤,可他很少能赢妻子。毕竟是为了消磨枯燥的时间,谁输谁赢都不重要。
后来他们去了城里做起了生意,清闲或烦恼的日子,妻子依然陪着他下跳棋。妻子下棋很认真,总是深思熟虑后才肯走出下一步。而他总是轻易就走出下一步,落子后经常悔棋,妻子一直让着他,一次次给他悔棋的机会。
再后来有了电脑,他就长在了电脑上,妻子无奈就去舞厅跳舞。
跳棋被扔进了电视柜下的抽屉里,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今夜是他们的最后一夜,因为明天他们就要去离婚了。走了几盘,他都输了。他说,不玩了,因为玩下去也是我输,已经知道了结果的事情再做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吗?
她说,知道你为什么输吗?他说,不知道。
她说,因为你始终没明白什么更有意义,你一直想着结果,就会忽略了有意义的过程。所以每走一步你并不当成一回事,总认为下面还有许多步呢,走错一步半步没事。你根本就没想过,所有的步骤都是连贯的,走错一步,就会步步错。
他点着一支烟,看着她,意思是你接着说。
她停了一下,把烟灰缸移到他面前,接着说,还有,你手执绿子想红子,摸着红子你惦记黄子……你的心从来没有放在你真正拥有的棋子上。在这山望那山高,走着走着,就自己把自己的路堵死了。
这和下棋有关系吗?他往烟灰缸里弹了下烟灰问。
当然有关系!她说,其实生活和下跳棋没什么两样,这些年无论生活怎样,我都踏踏实实地走,下棋我遵循规律跳,跳舞我踩着节拍跳,一步也不会跳出格。而你呢,棋盘上你不按正步走……玩着电脑、听着歌儿、聊着QQ,一转身,你竟然玩起了出轨!人生有多少步棋能经得起你悔(毁)呢?
他在烟灰缸里按灭了烟头,站起来走进卧室,卧室电脑上的QQ开着,有个叫“偷来的幸福”的人头像不停地闪动着。
他关了电脑。回到客厅的茶几前,把妻子已经收起的跳棋又摆上说,能陪我重新下一盘吗?
妻子说,你觉得还有机会吗?
他低下头恳求说,那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妻子说,我一次次给你的机会还少吗?
什么都没发生
女人有些胖,个子不太高,脸膛微红,一身蓝色工作服,胸前戴一枚商店的徽章。在黑河小城,只要你经过第三百货商店的门口,就能看见女人的身影。
“喂,发什么愣,说你呢,过来!把自行车推过来,放到我这边来。”
“哎,还有你,你的车放这里就不感觉碍事吗?”
“那个姑娘和那个小伙子,瞅我干吗,地上的纸是你俩掉的吧……没怎么,你俩掉的你俩就给捡起来,垃圾箱就在眼皮底下,看不见咋的?”
“你往哪吐痰呢!难道在家也这样吗?”
……
女人就是这样,在第三百货商店的门口,她刺耳的声音,像一把刀子,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尖锐地划过来划过去。
人们讨厌她,因为她多管闲事,瞎操心。整天在那里舞舞扎扎的,累不累呀?
据说女人当过省里的劳模,是当年小城里唯一见到过毛主席的人。女人以前是第三百货商店的经理,她胸前别着的那枚商店徽章,就是她当经理的时候戴过的,她一直也没舍得摘下来。女人早已经退休了,现在她既不是这里的经理,也不是这里的管理人员,可她一直在商店门前维护着这里的秩序。没人知道是为什么,都说她有病,退休了不在家里好好待着,又不多给你开退休金,这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嘛。
女人似乎听不见别人说什么。女人说话一点儿也不温柔,更不婉转,她总是单刀直入,说话像训人,让人无法接受。时间长了,人们都认识了她,见到她都小心翼翼地躲着走。有情侣经过,手里即使攥着一块巧克力包装纸也不敢随便扔掉,直到走出她的视线,才敢撒手,让手里的糖纸在空中飞舞,然后嘻嘻哈哈地跑远。
有人不服女人的管,就问女人,你是干吗的?女人说,我就是干这个的!“干这个的”是干吗的,没人知道。
有一次,女人被打了,很重,在医院住了3天。
打女人的人是她的丈夫。被打的原因是丈夫嫌她整天不着家,尽管那些不该自己管的闲事。儿子儿媳都上班,孩子没人管,他一眼没照顾到,孙子的手被开水烫伤了。一来气,他就打了女人。
这回女人不会回来了吧?可第四天女人出了院,身影就又出现在了商店的门前,脸上还青着,显然那是被打的痕迹。
有人就嘲笑女人,说,真是执迷不悟啊。
有人接茬儿说,你说的是什么啊?怎么能用执迷不悟来形容人家呀,你这不是毁人名誉吗?你知道这是什么精神吗?这叫执著。
后来,人们看不到女人的身影了。
女人死了,是在夜里睡觉时突发心血管疾病死的。
从此,黑河小城第三百货商店前没有了女人刀子般尖利的声音。人们的脚步匆匆,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世界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或许有人想起过女人,或许根本就没有人再想起她。
不久,第三百货商店拆迁了。破旧的大楼在挖掘机钢铁的爪子下几下就倒塌了,成了一片废墟。
黑 子
黑子从没上过学。
黑子唯一的亲人是打铁的父亲。所以黑子浑身上下黑得像块生锈的铁疙瘩,也就不奇怪了。
黑子的衣服是左邻右舍送的,袖子很短,半截漆黑的手臂成年在外面露着。黑子的家在村子的西边,两间茅草房有些歪斜,窗户是用纸糊起来的,不透光,走进去就像走进了地洞里。里屋黑子和父亲住,外屋是一个铁匠炉子,风箱一拉呼呼地响,炉子里的火很旺地蹿着火苗子,屋子里就有了光亮。
黑子的父亲会打铁的手艺,夏天的时候给村民打把“菜刀”修理“五齿挠子”什么的,有钱就给几个,没钱就拉倒。冬天的时候,给马挂掌,打马掌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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