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明威谈写作,从来都不装。比如他著名的“冰山理论”:“冰山在海里移动很是庄严雄伟,这是因为它只有八分之一露在水面上。”海明威说:“一个作家因为不了解而省略某些东西,他的作品只会出现漏洞。作家不懂得什么叫认真的创作,急于叫人们看到他受过正规教育,有文化教养或者出身高贵,这位作家只是鹦鹉学舌。”海明威对自己的创作,从来都有一种极为清醒的认识。他讨厌那种史诗性的写法。在他看来,一切蹩脚的作家都喜欢史诗式的写法。他告诫写作者:“千万不能笃信自己的大写的思想,而要尽可能写得真实、坦率、客观和朴素。”
海明威的《老人与海》通篇就只有一个人,一位以打鱼为生,并且以此实现自己人生理想和信念的人。即便是打不到鱼,也要坚持出海,与风浪进行殊死的搏斗。在这场生命的仪式中,即便打不到鱼,其实已经并不重要,它从来就不意味着是一场人生的失败。在海明威的这篇小说中,几乎就没有什么“故事”,而是通篇充满着一种人类的精神,一种激励昂扬的伟大的精神,这就是:“一个人并不是生来要被打败的,你尽可以把他消灭掉,可就是打不败他。”就此而言,我觉得海明威的小说,并不仅仅是在讲故事,而是在为我们讲述人生:“生活能伤害你,但你要从受伤处开始生活得更坚强。”海明威在小说中描写人生,从来就不是在小说中一味托大,而是强调在真实和朴素上去下功夫。人们将海明威小说中的人物称之为“海明威式的英雄”,而海明威的儿子解释说:“海明威式的英雄就是海明威自己。”
《乞力马扎罗的雪》是海明威著名的经典之作,小说的男女主人公,原本根本就没有爱情,而仅仅是为了玩一次婚外恋的刺激和野外冒险。但玩着玩着,就玩出了真感情,而一旦产生真感情,命运又突然发生了逆转,男主人公因为在野外不慎受伤而意外感染,以致无法及时医治,而在生命进入倒计时,他才深深地感觉到:“她有的是钱,她有过丈夫和孩子,她找过情人,但是不满意那些情人,她倾心地爱他,把他当作一位作家,当作一个男子汉,当作一个伴侣,当作一份引为骄傲的财产来爱他……”就是在这样一种畸形的,不管不顾的爱情中,曾经认为“爱是一个粪堆”的哈里,居然对于爱情有了一种良心的发现:“当他根本不爱她,而且对她撒谎的时候,他竟然为了她为他花费的钱,给予她比他过去真心恋爱的时候更多的回报。”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爱情”?或许我们谁都难以说清,而如此扣人心弦,直抵人们心灵深处,恰恰正是海明威小说的艺术魅力所在。从而使海明威从一个普通的美国人的名字,成为世界文学高峰之上的“海明威”。
1954年,海明威因“精通叙事艺术”和“在当代风格中所发挥的影响”而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海明威对于这样的文学大奖,表现出了罕见的谦虚和冷静。海明威说:“没有一个作家,当他知道在他以前不少伟大的作家并没有获得此项奖金的时候,能够心安理得领奖而不感到受之有愧。”“写作,在最成功的时候,是一种孤独的生涯。作家的组织固然可以排遣他们的孤独,但我怀疑它们未必能够促进作家的创作。一个在稠人广众之中成长起来的作家,自然可以免除孤独寂寞之感,但他的作品往往流于平庸。”从本质上来说,伟大的作家都是孤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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