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我给桃树喂腊肉

童年的趣事就像沙滩上五彩斑斓的贝壳，总也拾不完。其中，让我难以忘怀，至今都无法理解的一件趣事，就是桃树吃了我的腊肉，真的回报了我一个灿烂的春天。

小时候，我家后院种着两棵桃树。桃树相貌丑陋，弯弯曲曲好不容易长到鸡蛋那样粗，浑身分泌出一种黄灿灿的东西。我知道，那是桃油，一种黏性很强的东西。那时物资匮乏，玩具少，我和弟弟就地取材，找来竹竿，把桃油糊在竹竿顶端，用来粘蜻蜓、蝴蝶，捕蝉玩耍。

我家桃树除了长桃油，很少开花。每年春天零零星星开出几朵小花，结出几个青涩的果子，果子还未成熟就掉在地上，化成一堆泥。每当这时看见邻家白里透红的桃子，我就站在自家桃树下黯然神伤。

我喜欢桃花，那粉嘟嘟的花朵让我痴迷。后来，读了《诗经》里的句子：“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桃之夭夭，有蕡其实……桃之夭夭，其叶蓁蓁……”我就更喜欢桃花了。可是，我家桃花怎么就不能长成让人欣喜的模样呢？

没有人为我解惑，我也渐渐忘记了后院的桃花。

冬天的早晨，母亲带我去镇上赶集，路过一片桃林，桃树光秃秃的枝丫在寒风中颤抖。我看见每棵桃树上，都拴着一根小红绳。我问母亲，那些小红绳是怎么回事？母亲说，主人在桃树上拴上红绳可以辟邪，祈求来年走好运。

大年三十晚上团年饭，爷爷、奶奶、叔叔、大姨小姨挤了一屋子。我突然想起后院的两棵桃树，我也想给桃树拴根小红绳。我问母亲要红绳，母亲就像知道我要给桃树拴红绳一样。她说，家里没有小红绳，可以用红纸代替。叔叔问明缘由，调笑道，你再给桃树喂点肉嘛，付出总会有收获的，明年我们就可以等着吃桃子了。叔叔说完，引来全家哄堂大笑。

我可顾不上大人们的嘲笑。叔叔一句话提醒了我，我突发奇想，桃树为什么不可以和我们一样过年，也沾点喜庆呢。我找来红纸，裁剪出两条约莫一尺长的纸条，又从厨房偷偷拿着两片腊肉来到后院，我小心翼翼地用刀片给桃树切开一个薄薄的小口，将腊肉放在微微张开的小口上，又用红纸围着小口在树干上绕了一圈，接头处用桃油粘得结结实实。我学着母亲祭拜古人的模样，双手合十，心心念念着希望来年桃花朵朵开。

说来真是奇怪，春节过后不久，后院的两棵桃树就像比赛一样，不相上下，争先恐后地开出一大片一大片粉红色的桃花，艳丽又妖娆。后来，两棵桃树挂满了硕大的果实。那年，我们家第一次收获了一筐饱满的、甜甜的水蜜桃，全家喜气洋洋，欢天喜地。

这是我亲身经历的一件至今无法阐释的童年趣事。我知道，有些东西在渐渐远离我们，而一句良言，一次大胆尝试，或许就会带给我们意想不到的惊喜。

作者：刘筱蓉，现居四川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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