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一个年轻人前途，司法不可不慎

来论

在人们的印象中，所谓“黑社会”基本上与大金链子、大面积文身、凶神恶煞、打打杀杀等“元素”画上等号，谁能想到，从学校毕业后，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公司谋生，钱没挣几个，却戴上了涉嫌参与黑社会性质组织的帽子，面临牢狱之灾呢？

《南方窗》杂志最近报道，2017年9月，从大连一所技校毕业后，柴圆圆通过58同城网站在“营口车前程汽车服务有限公司”找到一份前台工作，每月工资3000元。工作近一年后，因公司效益不好，柴圆圆等员工被劝退。回家两年后，柴圆圆被刑拘，原来，“车前程”公司被定性为黑社会性质组织，她也涉嫌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

2020年6月28日，辽宁营口盖州市人民法院做出一审判决，柴圆圆犯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诈骗罪，数罪并罚，执行有期徒刑3年6个月，并处罚金2.5万元。一审判决后，部分当事人和家属集体喊冤上诉，营口市中级人民法院于2020年12月18日做出撤销一审判决、发回重审的裁定。

按说，从法律上讲，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诈骗罪等罪名如要成立，都必须符合特定的犯罪构成，但就本案来说，在一些方面还不是那么“严丝合缝”。比如，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必须有明确的故意，柴圆圆通过58同城网站找的工作，“公司是做车贷的，很正规，营业执照什么的都全”，作为一般人很难嗅出异样，判断“车前程”公司是黑社会性质组织。说柴圆圆“偏向虎山行”，非得要“上贼船”，着实过于牵强。

虽说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属于行为犯，只要参加即可能成立此罪，但是在定罪量刑的时候，也要考虑具体情节。2000年12月10日，最高法出台《关于审理黑社会性质组织犯罪的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规定对于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没有实施其他违法犯罪活动的，或者受蒙蔽、胁迫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的，情节轻微如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后，虽有不良行为或者一般性的违法活动，但危害不大的，可以不作为犯罪处理。

回到这起案件，柴圆圆在“车前程”公司工作期间，平常主要是做“前台，就是接待客户，端茶倒水，有时还扫扫地”，“还会审核计算贷款应扣除的费用，并在合同呈签单上签字”。实话说，这些工作就是一家普通公司的业务活动，与传统意义上的“黑社会”行为相去甚远。一个刚刚走出校门的学生，怎么能分辨清楚，知晓利害？

当然，从报道情况看，之前一审认定的虚设债务、强迫、暴力催债等行为，只有言辞证据支持，这些都是“硬伤”。“在审我的时候吓我，要放狗咬我，又要打我，很多话都不是我说的，是他们给我写的”，如果柴圆圆所述属实，存在刑讯逼供的情形，由此得来的所谓证据只能是毒树之果，也让判决立不稳。

刑事追究关系重大，不可不慎。柴圆圆的遭遇并非孤例，近年来，屡有此类涉黑案件发生，究其原因，固然有一些当事人法治意识不强的因素，却也有“黑社会”认定不够精准的原因。如此“瑕疵”判决，有百害而无一利，不仅轻易毁掉年轻人前途，更戕害法治权威。如今，案件已开启重审之门，司法应更审慎地作出公正回应。而刚走出校门的年轻人，也该好好学点法了。 □柳宇霆（法律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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