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闻闻,好让我们交流交流厨艺。说罢,鲜香味就像橡皮筋一样拉长了身体,从窗户的缝隙里钻了出去,绕了个弯儿,又从她家窗户里钻了进去。他们怎么交流的我不知道,我没有听到她的夸赞,却听到一连串叽里呱啦的叫喊。
叫喊声此起彼伏,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惊天动地,一声比一声声嘶力竭,惊醒了我的好梦。
哈,做梦了。
但是,鬼惊鬼炸的喊叫声确实是真的。
又是隔壁。不是女厨娘那边的隔壁。是另一个隔壁,1912室。1912室住着一个外国男人。我之所以肯定他是外国人,是他经常隔三岔五在半夜里狂呼乱叫,操一口英语——我只能听出来是英语,至于是英国人,还是美国人,还是印度人,还是澳大利亚人或是南非人,从他的英语发音上,我根本听不出来。他经常在午夜之后发出声响,声音由小到大,或由缓到急。开始我怀疑他是跟远在异乡的亲人或朋友通话,缓声细语中,突然会大叫一声,或怪叫一声,真的很像是通话。午夜过后嘛,不就是西方的白天?但后来我发现不对,他像是在玩游戏,或者是邀请几个人同时在玩一款游戏,因为不是一般的怪叫,好像是在陈述和争吵,或先是陈述后是争吵,或是先争吵后再陈述,或是争吵陈述互相交错。这家伙太忘形了,根本不顾及两边的邻居。我经常会被他从梦乡中吵醒。好在这家伙不是天天这样,似乎也不是天天回来,至少我一次都没有看到过他,无论在走廊里,还是在电梯里。他是白人还是黑人,我也就无从知晓了。从他时来时不来的行状和住在这种低档的公寓楼来判断,他有可能从事的是普通工作,或在涉外宾馆做门童、服务员,或做洗碗工。因为如果是留学生,一来学校管理严格不允许外出居住,二来不可能时回时不回。但是,就是他偶尔的大喊大叫,也严重干扰了我的睡眠。有几次,我都忍无可忍,准备去隔壁敲他的门,甚至想到了报警,来制止他的大喊大叫,又都忍住了。这又来了。这次更是过分,不仅是干扰我的睡觉,还把我的美梦给闹了。我正在做椒盐海蜇头呢,正要和女厨娘交流厨艺呢。更为神奇的是,梦里的鲜香味有了形状,从我的窗户出又从她的窗户进,我甚至能感受到鲜香味像橡皮筋一样弯曲扭动的身姿,这家伙的大吵大闹就吵醒我了。我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还不到凌晨一点。我知道我这一夜的觉又睡不好了。
和以往一样,这家伙时而尖啸,时而大叫,时而陈述,一定又是几个人在玩游戏了,玩得太嗨了。我不能任其自由发展,得把我的愤怒传达给他。我跳下床,猛拍墙壁,把墙壁拍得“嗡嗡”响。“嗡嗡”的响声提醒我,拍墙壁也不是个好办法,会影响楼上和楼下人家的睡觉。怎么办呢?我想起刚才梦里会说话的香味,哪有气味能说话的?而且还有伸缩、弯曲自如的身体,分明是妖怪嘛,分明是妖怪界的辘轳首嘛。既然气味都能成妖成仙,我要是能有辘轳首的本事就好了。辘轳首是日本古代神话里的妖怪,脖子能在深夜里不断地伸长,无限地伸长,从窗户、屏风、柜子或房梁后伸头窥探,能做坏事,也能做好事。如果我的脖子能伸缩自如,就伸到隔壁老外那里,叫他闭嘴。他肯定会吓得闭嘴的。要不,干脆就做飞头蛮。飞头蛮是中国古代神话故事里的妖怪,好像《山海经》里就有。飞头蛮就是头颅能脱离身体,在茫茫夜色中飞行,而且能穿透所有的障碍,去做想做的事。当然,无论是辘轳首,还是飞头蛮,这都是不可能的,都和刚才的梦境一样荒诞不经。胡思乱想中,我想起1908室小女生偶尔哼唱的歌曲《让我们荡起双桨》,天真的童音,很曼妙,很好听。好,就来个以声音对声音吧。我便从手机上找一首我最喜欢的歌《我家住在新浦街》,放最大的音量,靠在他那边的墙上。这真是个好办法,和他以刀对刀的对吵,倒不一定能制止他,至少循环地听我喜欢的歌曲能助我入睡,或许,梦里还会炒菜呢,还会和女厨娘交流厨艺呢。
4
早上依然按时醒了。可和以往能清醒起床不一样,我起不来了。我是几时关了手机也忘了。我只知道我关手机时,隔壁老外已经安静了——他是懂了我的意思还是本身也到了睡觉的点?
我的工作时间,比往日晚了半个小时。但是,平时异常顺畅的思维,现在却滞涩了,进入不到写作的状态中了,脑子里各种的事,杂乱着,纷繁着,又说不清是哪种事。夜里的那个梦重新泛滥起来,加上我联想的辘轳首和飞头蛮,居然有点可怕起来,担心真会有辘轳首或飞头蛮来找我。我仔细听着隔壁的动静。无论是1908,还是1912,都很安静,都和我这1910一样的安静。我看一眼时间,快八点了,小女生要上学,妈妈要送她,她们早就离开家了。至于那个制造噪声的老外,有可能还在死睡中,也有可能出门了。我现在有点后悔我夜里的所为,手机里的歌唱声,会不会也影响了1908的母女俩?虽然我把手机紧靠在1912那边的墙上,也架不住声音的传播啊。杀敌八百自伤一千就是说我这种行为的——我把母女俩当成自己人了。
如此纠结着,一个上午就差不多浑浑噩噩地过去了。
我中午不准备出去吃饭了。昨天晚上打包带回了大半份芸豆煮干丝,还有一个包子,可以在微波炉上热一热,将就一顿了。就在我想着午饭的时候,我听到1908响起了细微的声响。女主人回来了。女儿是不是也回来啦?又要做什么好菜呢?她女儿上的是什么学校?怎么不在学校吃午饭?是疫情没有完全结束才回来吃午饭的吗?如果是以往,我这时候应该在路边小馆子里坐下了,或差不多吃完了。回来时正好可以闻到她的炒菜香。今天例外,我就躲在家里,可以听听她炒菜的步骤了。但是,我犯了个很低能的错误,白天,由于各种嘈杂声的混淆,从隔壁传来的声音会很小,根本无法听清楚。倒是一会儿,菜香味又传来了。有时候,听觉是不如嗅觉灵敏的。炒菜香已经成了隔壁女邻居的标配了,从前只是馋馋而已,现在是在惦念了。她又在做什么好菜呢?煎、炒、炸?她拿手的又是什么菜?这香味和昨天中午的似有所不同。昨天中午的香是鲜香,嫩嫩的,润滑的,滋味悠长。现在的香有种硬硬的霸道的感觉,有点冲,有点舍我其谁和不可一世。由于我已经理论上掌握了椒盐海蜇头的烹饪方法,就很想在她面前表演一下。而且,这种愿望,在隔壁次第冲击的无法阻挡的香味中,越发的强烈了。
出乎预料的是,我刚吃完午饭,就听到敲门声了。我心里砰砰狂跳起来,这敲门声一定是隔壁女邻居了。开门一看,果然。
真是让我眼睛一亮,她端着一个漂亮的白瓷盘,盘子里是一小撮金黄色的……菜还是点心?我竟然一时没看出来。在她身边,是她美丽的女儿,天使一样地跟我微笑着。更让我吃惊的是,小天使怀里抱着一瓶酱油。哈,这是还我的酱油?
“做了道菜,你肯定没吃过,也没听说过,送点你尝尝。”她就像借酱油时一样,随意而自然的口气像个老朋友一样,“对了,昨天借你的酱油……你那瓶酱油不行,勾兑酱油,时间也久,不提鲜了,我都没敢用,扔了,我替你扔的,怕你吃坏了肚子。今天我去超市采购了,给你捎一瓶酱油,算是还你的。”
在说到酱油的时候,小女生已经把酱油举起来了。我看是千禾牌的,是电梯广告里的主打产品,宣称是0添加。她真时尚,连吃个酱油都赶潮流。
我一时凌乱了,不知是先拿酱油,还是先接盘子。女厨娘看我惊慌失措的样子,哈哈大笑了(有点故意的夸张),脸都笑红了,她把盘子往我下巴上一送,说:“先吃。”
新闻推荐
3月4日,创兴银行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创兴银行”)发布2020年度业绩报告。报告显示,全行核心业务稳固强健,资本基础扎实稳定,资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