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四只腿荡啊荡啊。然后问些看似幼稚的问题。
他说:“阿珍,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不同,我会一直爱你的,你会吗?”
每当这时阿珍都会以为这是什么羞涩的情话,赧然一笑然后点点头。
第一次嫁人的心情,就好像那破旧的油纸窗上贴的刺眼的“囍”字,赤裸裸的红色黏在枯黄上。她心里对陈述有很多期待,但谈不上兴奋,多少有些臆想里温淡的幸福。
穿着精致的喜服,轻轻地靠在木头做的大门前,新居的院子里宾客盈门,陈述好像不爱喝酒,只是流连于祝福和清脆的碰撞声之间,阿珍从未见过这样热闹的场景。看着远处的山好像黑猫的脊背,连着云雾翘起的尾巴,细嫩的手指在缓缓地摩挲门框上的一条条沟壑。
此后的日子,过的和着小山村里的每一对夫妻没什么不同。陈述工作很早下班,下了班就回家陪她。她不识字,就给她读自己喜欢的书,只不过社会时局天天变,百货公司裁员,陈述的工作越来越难做了,只是靠着父亲的关系,还在那保留一个位置。阿珍为了尽力完成自己对贤惠的想象,做着很多从前不会做的家务活还有农活。纤细的手指上平添了许多划痕,手上拿着的锄头让它染上了泥土的颜色。
直到那天晚上,这平静的一切被打破了。
那天陈述很晚才回家,一进门,就迎面扑来熏天的酒气,他喝酒了。阿珍如往常一样接过公文包,然后扶他去床上躺着。毫无征兆的,猛地被一股力量按在床头,背部传来钝钝的痛感,让她清秀的脸庞顿时皱成一团,她双手努力比划表示着对他行为的不解,但他疯狂地晃动她的身体,“为什么?你为什么不会说话?什么用都没有!”她再次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黑暗里对上的一双酒精作用后通红的眼,眼球里张裂开的血丝在此刻看起来无比狰狞,眼神却像路边摇尾巴的小狗一样无比可怜。
阿珍不知所措,想求饶,想呼救,最后只能发出像叹息般的悲鸣,微弱到像只有她自己可以听见的尖叫,疯狂在耳边回荡,她想捂住耳朵。陈述看见她可怜的姿态,仿佛更变本加厉,他在她最爱的干净整洁的西裤上抽下皮带,抽在她白皙的脊背上,阿珍的身体像枝头还没成熟的果子,饱含汁水却还酸涩,微微胀起的乳因为瘦弱略显丰满。她扭动着逃避,像一只风中摆动的野草,野草至少还自由。在阿珍眼里这些像是亵渎一般,她干脆闭上了眼。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反正长夜漫漫。
再后来,便将皮带当绳索捆住阿珍的双手,像皮球一样踹来踹去,打累了就慢慢昏睡过去。阿珍葡萄般剔透的眼仿佛已经被掏空了一般,无力而空洞,泪在脸上的划痕显得过分狼藉,混合着血迹,一直顺着腮滚下,尖尖的指甲里肮脏的血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的了。
窗上的“囍”字不知是因为有些时日风化了,还是被刚才的挣扎震了下来,飘零在地上。
“褪了色的欢喜,还会一直欢喜吗?”
阿珍不禁问自己,然后近乎偏执的用还在滴落的血将它染上颜色,红色缓缓的蔓延,直到整个字鲜艳如初,阿珍沁出血红肿的嘴角才好似微微拉起弧度。隔着满地的碗盆碎片,当初美丽的镂花全都破碎成尖锐的山峰,深深地嵌在阿珍的身体里,隔着撕扯过后烂掉的桌布,好像马上就要把阿珍裹住……他们之间像横着一道鸿沟,里面的空间全部支离破碎。她看着对面的男人,陈述,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山村的清晨是寂静的,
对于阿珍,此刻的世界却是喧嚣的。
昨夜挥动皮带的呼啸声还在头顶上空盘旋,一闭上眼就是噬魂的恶魔,用锋利的爪牙勾着她的衣襟,于是她就在地上怔怔地躺着,一动不动。
窗外几声鸡鸣过后,陈述好像突然清醒了一样,猛地坐起来,就看见满地狼藉。他踉跄地走过去支起她的身体,颤抖着说“阿珍,我错了,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对不起。”他像失心疯一样嘴里不断重复着,双手托着阿珍被折磨变了形的美丽脸庞,像一个漂亮的骷髅,然后不断地吻她,吻她的手、她的唇,一切她血迹斑斑的地方,像舔舐伤口的小兽。
“阿珍,我爱你,我只是喝醉了。”
阿珍没有力气回应他,只是绝望地苦笑着。她想她没有退路了,就这样依靠着最后一点温存瘫在陈述怀里。
4
那天之后的日子像是被蒙上了阴影,只要陈述喝醉了酒回家就会打她,打她的时候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醒来后就疯狂地忏悔自己的过错,就跪在她面前,说着她觉得世上最荒谬的情话“我爱你,阿珍,相信我,只有我能给你幸福。”女人似乎总是对爱情抱有一丝期望,夹杂着过往的回忆,以此苟延残喘。
陈述好像有时候也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可恨,但是他说那是他无法克制的人性的恶,就在他内心潜伏着,那种滋味会上瘾。但是他不能让它毁掉他看似完美的家。
阿珍也不是从未想过反抗,那天陈述上班之后,她已经顾不得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拖着沉痛的身体,一心向阿嚒家走去。可是,到家门口的时候,她就明白,全完了,一切都完了。
陈述竟然提前来过了。
阿嚒还在门前颤颤巍巍地将各样的保健品拎进家里,脸上却布满忧愁。她在嘴里念叨着“我到底应不应该相信他的话?”“他答应过我会照顾好阿珍的,他是个正经人呢。”“男人不过是一时糊涂,应该好好劝劝阿珍,别太计较了。”如果从前对于女人的贞洁道德分三六九等,那阿嚒就是旧社会里的最上层,她不会允许女儿离婚,还只是因为男人打了她。
后面的话已经全然听不清了,阿珍只顾得全力向远处奔去,但是跑到一半,她突然发现,她哪都去不了。她这样的人,生在这小山沟里,便永远也逃不出这小山沟。
往后阿珍便不再反抗了,任凭他骑在她身上羞辱,也不会再哭泣了。陈述知道阿珍爱美,也从不会把伤疤拿给别人瞧见,但因为繁重的农活,伤口反复的红肿和溃烂,身上还会发出难闻的气味。她是村里人人避而不及的怪物。
他们还有过孩子,只不过最后只留存于血泊之中。后来就不干活了,一个人的时候,家里的每个角落都有这些痛苦的印记,像梦魇般地时时纠缠着阿珍,受不了了就冲出家门,在街上,集市里游荡。看见哪家的姑娘和小伙子约会,就朝他们笑,不知道是苦笑还是嘲笑;有时就在卖酒水的小铺门口坐一下午,偶尔伸手去拦那些买东西的人,被店家赶过好多次。
人们都说她因为失去孩子疯了,只有陈述还不离不弃地照顾她,真是个好命的女人。
5
一年后,他们好不容易又有了孩子。是个女孩,取名叫小寒,因为阿嚒说过,名字贱,好养活。
但陈述并不开心,他只想要个男孩,这样在村里才有面子。他打人的时候还会对阿珍说“不许让她哭,再哭我就把她掐死。”那天晚上,他烂醉如泥地回来,竟然很安静地就躺在床上睡了。阿珍把孩子哄睡之后,也快快的睡了。半夜,她听到孩子的哭闹,于是坐起来,陈述的背影在黑暗中如同一座大山狠狠向她压来,顺着月光,她看见他手上的青筋因为用力而爆出,像一个枷锁一样套在孩子细嫩的脖颈上,她的心好像被击碎了。
那一刻,她突然不管不顾了,将孩子一把抱起,抄起身旁的碗砸了下去。以及桌上所有的酒瓶,慢慢地,听它们一个一个破碎在陈述身上的声音。
陈述死了。阿珍被判刑了。
小山村里的伤疤是很容易被掩盖的,只需要一场雨,一个春天,裂缝里便会重新萌发出芽儿来。路过的人不会记得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大概只会称赞它们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看起来都会有美好的明天;不会知道这里曾让阿珍的心崩塌成废墟,这里埋葬了她的一整个青春。
远方的小屋里,小寒又在追问阿嚒同样的问题了,阿嚒也总是同样的回答,只是说着说着,泪珠不知道何时就滚落在脚边了。
“妈妈去哪里呀?”
“她去没有痛苦的地方啦。”
“那她还回来看小寒吗?”
“会的,我的阿珍,她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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