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我的菜

□郭之雨

买了一捆小白菜，这是青菜里最喜欢的一种。一直认为它才是真正的青菜，它的样子长得光明，叶子也绿得磊落。

食物不仅仅是生理的需要，有时它会是一种精神寄托或者载体，承载着一段岁月。像喜欢豆腐涩涩的香，是因为在物质匮乏的艰难岁月里，它是娘唯一可以拿来招待远离她的儿女的美味。娘不住地把煎得发黄的豆腐放进我的碗里，我就全部吃掉。虽然不喜欢吃，但还是会在突然的某时非常地想念和馋。

不太喜欢吃山西的刀削面和大槐树水饺。刀削面总觉得吃到嘴里没感觉，吃进去了，也就是个面疙瘩。大槐树水饺可能很实惠的缘故吧，吃的人很多，但我不喜欢它的馅里有某种味道，各家差不多都有，连锁店出品似的。某人说我各色：那么多人都喜欢，就你不。但我是真的不喜欢，吃了胃里会难受。前世的孽吧。可能是一想到山西就想到太原，一想到太原就想到早晨起来看到的窗台上的黑灰，就想到某间神秘的药店，想到那次回程的火车上透骨冷的夜，想到差点要了我命的牙疼，想到那个骗走我钱的大胖子。但我喜欢听那个胖子正宗的太原话的节奏和重重的鼻音里的叠字——他那么个大块头，却说着什么“兜兜”，很好笑——想起来时，这种好笑倒是盖过了对他骗我钱的恨。

喜欢茄泥，我是喜欢它的重口味。蒜泥香菜醋盐香油，都加到了极致，在春末的燥热里吃一口，满口腔的蒜辣醋酸盐咸能让你忘乎所以。我也嗜辣，喜欢山椒，觉得那是一种决绝的辣，吃了，只能承受，没有回旋和拯救的余地。

我们一家都喜欢吃面条。我开始最烦做面条，但看女儿吃得那叫一个香甜，慢慢地也变得喜欢。夏天说是吃凉面的季节，提前打一盆冷水，将煮熟的面直接捞进去提起来，再凉飕飕地送进胃里，那叫一个痛快。四季也都可以这样吃，凉热靠自己掌握。麻烦的只是做各种配菜，不是丝，就是丁，还要蒜泥、麻汁、炸酱或卤，摆一桌子碟碟碗碗……准备了近一小时，坐下，吐噜吐噜几分钟完活走人，剩一桌子狼藉。真是既有成就感又很无奈，少不了半小时的洗刷刷。

特喜欢煮面时，锅里冒出来淡淡面粉的甜味，温润敦厚。这时，会想起小时候妈妈做的手擀面。菜只是拌黄瓜，炒茄子或炒豆角，还有半碗自己腌的萝卜咸菜条，但面筋道、有嚼劲，如果再来一点香菜提味，啧啧，那才叫通体舒泰，现在细想起来，都要流口水。吃完面，再喝碗煮面条的甜丝丝的汤，一顿饭才叫完美。

包子、饺子、馒头、花卷、烙饼、米饭……煎炒烹炸汆煮熘焖的各种，尤其是娘的手擀面，都是我的菜。它们像情人，能激起我的无限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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