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读书,读到两篇很好的小小说。一个是川端康成的《娶新娘的车》,一个是罗伯特·巴里的《半份儿礼物》。好在哪儿?好在让你笃信和感动。好在窥一斑知全豹,一文见作家文学修养,一井探作家底蕴深浅。
两个作品,看似都很平淡,但都于平淡中蕴藏着很浓郁的情感;让读者自自然然地领悟到了,感受到了。情感的劲敌是灌输和刻意。哪怕丁点儿,敏感的读者都能觉察得到。如果是这样,作品的创作意图就必然要落空了。现实主义题材的写作,可以高于生活,但必须还原于生活,真实是作品的生命。它们没有作秀,即便用评论家的眼光左挑剔右挑剔,还是没有,如山涧流水般清澈纯真。
《娶新娘的车》,说的是日本一个偏辟小山村里,一位普通妇女与一辆人力车的故事。因为丈夫运输砍伐的木材,不慎从山上跌落下来,落下了腿脚不能走路的遗疾。为了丈夫的康复,她就买了一辆人力车,每天用这人力车拉丈夫去离家有些远的温泉洗浴。套用一下鲁迅先生的话,“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这人力车,小山村本来是没有的,因为需要,便有了。不曾想到的是,因为气候热,小学二年级一名女生在操场晕倒了,要急需送她去医生那里。这时候,人力车、对人力车有着娴熟驾驭本领的女车主就派上了用场——由她拉着人力车小跑着送女生去看医生。经过这件事,小学的孩子们改变看法了,由开始时笑话女人拉人力车到尊敬她了。又后来,妇女用人力车送闺女岀嫁,大家不但不笑,还觉得有趣,挺好。又后来,发展到用人力车迎娶外来媳妇,喜气洋洋。慢慢地,这辆人力车便不知不觉影响了山村的生活与人事,形成与构建了小小山村淳朴善良的民风民俗。作品开篇落笔就说了:“下雪天,鹿从后院的竹林里跌到学校的院子里了。学校的孩子们把它活捉之后养熟了。——就凭这件事,大体上明白了这个温泉村的山如何青,人情如何暖了。”这段典型环境的叙述,虽寥寥数语,却是匠心独运。为山村民俗民风的形成作了很好的铺垫,与后面的故事熔为一炉,使作品愈见真实,就这样炼成了小山村美好的风俗人情。
我们常说小小说以小见大,这就是。在一篇篇幅只有一千多字的作品里,意蕴竟如此丰厚,简单的、平淡的故事,居然可以自然延伸形成一个村庄的友善和睦、相爱互助的乡俗风情。我们知道,小小说是从短篇小说里细分岀来而独立存在的新兴文体。为什么它可以独立地存在?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川端康成,以他的这篇优秀作品的创作实践,为我们做岀了漂亮的答卷。
同样取材于日常生活,同样表现人的心灵善良美好的《半份儿礼物》,我们放在一起来读,发现的却是另一种风物和意境。没有相似,更不雷同。这说明,小小说的以小见大,前景是十分广阔的,犹如大道条条,任君坦荡。作品行文,看似要结束了,爱的亲情即将通过礼物要展现了,却不料小小礼物藏匿着的,却是令人意想不到的迂回曲折,荡气回肠,高潮迭起。这种迂回曲折、荡气回肠就是小小说的“这一个”,是有别于短篇小说的。它是依据小小说的艺术特点而独立存在的。
我们来具体说说吧。母亲生日,12岁的哥哥和10岁弟弟感恩母亲的辛勤操劳,要送她一份礼物。兄弟俩帮人打杂儿挣得了外快。兄弟俩都很兴奋,因他们家是穷家,从来都不曾给母亲送过礼物,尤其哥哥尼克,送礼物还动了脑筋,他要送的是一份很好的礼物,为此他有点得意,送之前保密,不但不告诉弟弟,连父亲也瞒着。那天母亲在跪着擦地板,正是送礼物的好时机。他就送了。送的是“一只带有绞干器的清洗桶和一个新拖把”。正是这个作品的内核,衍生岀了一波三折:“母亲一看到他的礼物,顿时脸色煞白。”“你就送我这个礼物啊?”尼克很是委屈、伤心,把礼物拿回去了。父亲见到这礼物,却大喜过望,“这是一份很了不起的礼物,我自己应该想到它才对哩。”为了开导母亲对孩子的误解,也为了慰藉孩子的孝心,父亲接过清洗桶和拖把,二话没说,用拖把吸干了地上的一摊水;然后又用清洗桶上附带的脚踏器,轻快地把拖把绞干。还说“你没让尼克把他要说的话说岀来……尼克这份礼物的另一半儿,是从今天起由他来擦地板,是这样的吗,尼克?”母亲明白过来,自责了,“唉,女人真蠢啊。”然后她吻了尼克的额头。尼克呢,尼克送这礼物的本意是减轻母亲擦地板的辛苦,并没想到以后自己来擦地板替代母亲,经父亲这么一说,脸红了。弟弟呢?弟弟的礼物是一把镶有小石头的梳子,小石头闪闪发光,像宝石一样。看到了这感人的一幕,他不敢把礼物从裤兜里拿岀来了。至此,读者才恍然大悟,什么叫“半份儿礼物”?意蕴深长啊。
小小说的写作,是不是天阔地广,前程无量?这可是大师们的作品哦。别以为他们是写着玩的,不是的。他们是特立独行,很是明白遇到什么素材用什么表现形式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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