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亨利·卢梭 《一个女人肖像》(1895年)
远人
1908年某个秋日,在街头闲逛的毕加索路过一画廊时,发现里面有幅落上灰尘的画颇为奇特。画商对它未加考虑,以五法郎的低价卖给了毕加索。知道自己捡得大便宜的西班牙大师不动声色,回家后才欣喜若狂地欣赏。
这幅题为《一个女人肖像》的画出自亨利·卢梭(1844—1910)之手。那一年卢梭已经六十四岁,比毕加索大三十七岁。不同的是,当时二十多岁的毕加索已名满巴黎,卢梭还默默无闻。但无闻不等于无价值。彼时的卢梭,已经在画坛奋斗了整整一辈子。令人意外的是,卢梭对绘画的喜爱纯属天然,既没拜过师,也没正正经经地入读过美术学校。在西方现代派画家中,卢梭依靠无师自通的自学取得自己的艺术成就。他的无闻很正常,在巴黎钩心斗角的名利场中,没有背景和来历的人要被承认,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
素以“老子天下第一”自居的毕加索未必会由衷崇拜卢梭。只是这幅画值得欣赏的地方不少。画面很简单,一个穿黑色灰领长袍的女人在房间站立,她背后是栏杆,栏杆后面是褐色的远山。天空说不上明媚,飞在天上的那只鸟大得像架飞机。在女人身边,唯一可当背景的是红、白、黑相间的窗帘。女人右手夹烟样地夹片花草,左手拄杖,作拐杖的树枝上连树叶都未去掉。人物表情只能说没表情,整幅画透出的气息安详,人物在安详中好像变成了一个天真的孩子。
今天世人已经承认,天真是卢梭留在画面和画坛的标签。在任何时候,很少有人还愿意将一个成年人视为天真代表。成年甚或老年的天真会是什么样子?毕加索决定看一看。花五个法郎买一幅大画实在太值,一贯追求即兴和热闹的毕加索发出请柬,邀请三十位有头有脸的朋友参加他摆下的家宴。邀请的名单中有现在已成大师级的诗人阿波利奈尔、画家勃拉克、作家安德烈·萨尔蒙,还有当时在巴黎艺术界呼风唤雨的美国女作家格特鲁德·斯泰因和她的哥哥利奥等等。
应邀而来的客人们晚上八点到达毕加索画室。最后到来的是宴会主角卢梭。在这个画了一辈子画的老人眼里,宴会令他始料不及。毕加索画室的豪华装饰令他手足无措,羞涩感和局促感使他在阿波利奈尔的催促下才进屋。酷爱绘画也酷爱音乐的卢梭居然还带来一把小提琴,希望用演奏报答朋友们的好意。对卢梭来说,很多人他只闻其名,见都没见过。他比在场的每个人都大三十多岁,完全是两代人。现在,这些素不相识的晚辈为他提供喻示成功的宴会,卢梭的激动不啻加缪得知自己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后的惊讶。
宴会的狂欢没有任何人能描述。事后很多人都写有各自不同的回忆文章,只有一个共同的细节令人动容,当那些纵酒狂欢的艺术家们在喧哗中不记得宴会目的之后,忽然看见满头白发的卢梭犹如局外人似的坐在一旁,众人同时沉默了。这是尊敬的沉默。在卢梭的一生中,他面对的就是沉默,即使他每年都会将画作送去独立沙龙参展。年复一年下来,很少有人买他的画,他的一生似乎就是为了这一夜而存在。有了这一夜,卢梭才变得伟大;有了这一夜,那个时代也终于变得伟大。
在二十世纪的艺术史上,这个名为“卢梭之夜”的晚会已进入历史。对不可预测的艺术,一个献身艺术的团体为一种不懈奋斗的精神表达了自己的敬意。用表面的狂欢,毕加索们祝贺了值得纪念的整个时代,它不免让生活在平庸时代的我们,体会到什么是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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