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
唐玄宗李隆基在安史之乱时避难川蜀,回到长安后,仍念念不忘嘉陵江两岸的山川风光。于是,李隆基便让当时最有名的画家吴道子入川,描绘出三百里嘉陵江的风光胜景,以聊解其倾慕之情。吴道子奉旨前往,在嘉陵江边尽兴地游历了一个多月,两手空空地回到京师。李隆基自然要向他索取画稿,吴道子胸有成竹地说,我什么都没画,但嘉陵江都已经在我胸中了。于是吴道子在大同殿命笔挥洒,仅一日,三百里嘉陵江风光景物便历历在目,李隆基龙颜大悦,深为赞赏。
在一幅画中展现三百里风光,对一个西方画家来说,是无法想象的。但对一个中国画家来说,则是自然而然的事。中国的画家,置身于山水之间,仰观峰峦,鸟瞰幽谷,远眺遥山,近睹草木,感春夏秋冬四季之变幻,察阴晴雨雪风云之聚散。烟烟云云、朝朝暮暮、盛盛衰衰。画某处之山水,不须拿着画笔看一眼画一笔,在漫游之中,万千景象已经齐汇于心胸。
南宋画家夏圭更有一幅《长江万里图》,展现万里长江之雄姿。奔腾的江水,穿峡谷,过平原,时而激越,时而舒展,浩浩荡荡,澎湃东去。像这样的巨作还有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赵千里的《江山秋色图》、夏圭的《溪山清远图》等。作于明代的《青州行旅图》不仅展现了青州一带方圆千里的山川城郭,而且将四季景色集于一轴,突破了时间的限制。
寄情山水,以心畅游,千山万壑,万象皆立于心胸。吴道子画嘉陵江的故事,表现的就是中国山水画重神似、重意境、重气韵的美学追求,所以宗白华先生说,中国山水画是“借笔墨之飞舞,写胸中的逸气”,可谓是评价中允,一语中的。
元代著名画家黄公望,久居江南,不计年月静观富春江,凡领略江山钓滩之胜,便摹写记之,他在《山水诀》中也提到“皮袋中,置描笔在内,或于好景处,见树有怪异,便当摹写记之”。然而这些“模写”,并不是为了使自己的画更写实,而是要把千般胜境、万种美景烂熟于胸,从而创造出一种意境,一种神韵。黄公望不是一地一景的直观写照,而是从整体上把握山水胜景的独特个性,是得之于心,而形于画。
明清之际,黄山画派大师渐江作有数十幅黄山图。在其《古柯寒筱图》中有长跋,记述了渐江登临黄山之情景:“渐公登峰之夜,值秋月圆明,山山可数,渐公坐文殊石上吹笛,江允凝倚歌和之,发音嘹亮,上彻云表,俯视下界千万山,皆如侧耳跋足而听者。”渐江自己也曾作有一首《画偈》诗:“坐破苔衣第几重,梦中三十六芙蓉。倾来墨渖堪特赠,恍惚难名是某峰。”笔下之山,已非实际之山,连画家本人也说不清这是哪座峰,那是哪座峦。然而,画家深得黄山之神韵,那难名之山,便已是撷取黄山无数峰峦之精华,岂能不传神。
画一山而兼有数十百山之形态神韵,画家必须领略千山万壑。与渐江同称清初“四画僧”,又同称黄山派巨子的石涛,半生云游,饱览名山大山,留下了“搜尽奇峰打草稿”之名言。他也钟情黄山,将黄山称作“师”,唤作“友”,画有不少佳作。但渐江与石涛笔下的黄山有着不同的神韵。山水大师们的作品,让你一望便知是何山,但实考之,则无法对号入座。
中国的山水画,抒于胸臆,悟在内心,这也许正是中国山水画独有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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