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四十年（2）

文学正在对国际化做最好的准备，深圳是个移民城市，数以万计的写作者书写的大都也是各种移民关系的表达，特别是一些比较突出的写作者，其创作充分体现了各种经验和关系的“相互印证，互不妥协”。深圳文学的精华和高质量部分，完全可以和当前西方文学“并轨”。深圳文学是一个不断发展的独特存在，它本身就是国际文学的一部分，即使打工文学，也是中国城市发展中的珍贵精神样本，对世界文化构成而言，仍有可贵的价值。一批深圳作家在打通中国传统文学精神与西方文学，在相互借鉴学习、与自我有机融合的创作过程中，已建立起了基本的自信。一些文学平台正致力于国际国内“双向沟通”，已形成操作性强的运作模式，取得了实效。随着对外开放的进一步深化，深圳与世界联系日益紧密，深圳文学在国际化方面，还会有更多精彩故事。

三、深圳文学面临的问题

（一）缺失时代共同经验，缺乏典型形象

深圳是当代性最丰富的现代城市之一，需要也值得作家书写，但深圳却是大作力作缺乏最严重的城市，尤其是小说的创作。除了少数作家集中处理城市文学经验之外，深圳的时代共同经验十分贫瘠，典型形象门可罗雀。一些深圳作家对深圳的大主题唯恐避之不及，有人甚至不屑于写深圳现实，一提到深圳叙事就退避三舍。其中既有作家的性格、阅历和知识各不一样的原因，也有能力不足的问题，他们普遍对深圳社会和生活看不清，看不宽，看不远。我们不是提倡深圳作家写一个全社会都关注的题材，不是提倡大家都要写一部惊天动地的在文学史中占据重要地位的文学作品，这不符合深圳移民城市的文化特质，不符合现代城市的多元化经验。我们没有理由不去关注深圳日新月异的现实变化，进入这个广阔的现实空间，去创造这个时代激动人心的文化景观。然而，深圳作家那种“路行脚下，莫问前程”几十年如一日的可贵的创作精神并不多见，那种小切口小角度、以小见大、以“我”见“城”的创作形式也不多见，面对“大”题材及时代共同经验，深圳作家的勇气是不够的。

（二）缺乏深度写作，充斥市井气

深圳这座现代化新城市，有无穷无尽的东西可以书写，前提是作家需要追根究底地去探索和挖掘，而且资讯发达的今天，在纯文学领域，有价值的文学创作一定是来自于深度写作，甚至专业写作。但深圳仍有很多作家没有意识到缺乏深度写作而带来的问题，乐此不疲地创作着充斥市井气的“市井文学”，虽然具有城市空间和背景，但价值取向、认知方式及语言形式都定位在传统社会的象征秩序谱系内，把大时代看成小时代，把独特经验处理成简单经验。对此，一方面我们需要怀抱宽容和理解，毕竟大家的经历和认识各不相同。另一方面，我们仍要倡导深度写作，倡导作家把城市和自我、文学和生命的深度关系当成一门学问来看待，做一个思考者，甚至思想者。

（三）青年作家普遍遇到天花板与瓶颈

2012年前后，深圳崛起了青年作家群体。五六年过去了，不少作家安静下去，委顿下去，他们普遍遇到了创作的天花板和瓶颈，需要寻求突破。不管原因如何，青年作家放任自流，频繁流失，是城市文化力量的损失，是深圳文学的损失。深圳青年作家的瓶颈，首先是发展中的瓶颈，是每个作家的创作活动中自然会发生的。其次是竞争的瓶颈。深圳作家没有体制供养，“70后”作家在经典化路上乏善可陈，只余下身份认同，“80后”的作家竞争激烈，少数脱颖而出但持续保持关注却非常困难。最近几年，深圳在社区文学大赛等活动中也涌现出一些资质与潜力均不错的来自基层的青年作家，他们也一样存在瓶颈。如何培养他们，留住他们，支持他们发展，应该有一个系统的对策。

（四）“齐心协力”地推动非理性繁荣

2010年以来，深圳的文学活动此起彼伏，各区、各机构、各社团，官方的、非官方的、团体的、个人的，例行的、临时的，那些热闹的文学活动，充斥在狭小的深圳，深圳的上空似乎弥漫着浓厚的文化气息。这有利于市民享受文化生活，进行文学交流，但与此同时，许多写作者的存在感得以飙升，对自己的作品及深圳的文学成绩盲目乐观，不能清醒认识存在的问题，也疏于学习国内外重要作家及作品。带来的后果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膨胀的虚荣心以及大量无效写作。进一步地，很有可能大家“齐心协力”把深圳文学推向非理性繁荣的危险境地。这里面既有专业化问题，也有文学环境的问题，虽说对于一个城市来讲，对文学加以引导与塑造对文学本身可能造成危害，不利于百花齐放，不利于个体异质面貌的形成，但文学活动的量多质低，有关方面的应声喝彩，在一定程度上助长了非理性繁荣的文学风气。

（五）文学建设缺乏历史耐心

这是深圳文学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老生常谈的话题，近40年过去了仍然乏善可陈。深圳文学建设缺乏系统性，亦缺乏历史耐心，文学作为一门学术活动的投入远远不及其作为社会活动的投入。这方面做得好的地方就是上海，上海年度文学梳理非常完善，堪称“日常工程”，文学本体研究，文学与都市文化、市民文化的理论研究与时俱进，没有中断或停滞，取得许多丰硕的成果。深圳文学建设不能总是搞形象工程和纪念碑，用大总结、纪念性或者粉饰性的思维去做，要怀抱功成不必在我，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的意志，一步一步扎扎实实地去做。

四、对深圳文学的建议

（一）讲好深圳故事，写好深圳的“青春之歌”

与多样化并行不悖，深圳这座城市是文学“大”有可为之地，深圳作家不妨写一写“大”的城市文学作品。所谓“大”，并非专指大题材、大规模，而主要是指文学“精神”之大，“气度”之大。精神之宏阔，更多来源于“无”，来源于作家思想和气质，甚至来源于深圳的小事件、小人物、小生活的“细枝末节”部分。作家们不仅要关注城市的发展，聆听城市的故事，想象看不见的城市，而且要勇于触摸城市中的每一类人的具体表情。许多深圳大事件、大写字楼、大公司、大市场中的年轻人的生活和情感，青春的困惑、青春的绽放，只要好好挖掘，好好书写，在全国文学版图中是有特质的。讲好深圳故事，写好深圳的青春之歌，深圳作家一定能够“大”有可为。

（二）书写城市的想象关系

城市是自由开放的，不确定性的，可能性的，深圳文学之所以还欠火候，很多时候都是深圳作家写了确定的或者肯定的生活，写了一种人们普遍体验过的、正在体验的情感，写了一种司空见惯的社会现象。现实之新、经验之新、情感之新，是横亘在深圳文学中的“高峰”。作家邓一光在“中国文学的城市想象”这方面的实践值得借鉴。深圳作家要尽可能广泛地介入现实，参与生活，开阔视野，把自己培养成一个“杂食家”、“思考者”与“行动者”，在此基础上，用想象重构另一群人，另一个城市，甚至是一个不可能的城市，这对于深圳文学或者城市文学，都是弥足珍贵的。

（三）鼓励支持优秀青年作家参与文学建设

青年作家的力量不可忽视，青年作家参与文学建设，在深圳已经有了很好的样本（如福田区）。青年作家在文学上的积累，完全可以创造条件加以利用，让他们参与到文学建设中来，不仅可以调动他们的积极性，团结更多年轻人，还可以形成更多合力。建议建立新的平台，让有能力、有水平的青年作家有用武之地，政府有关方面也可发挥协商沟通的桥梁作用，把有代表性的优秀青年作家推向较为成熟的文学平台，如鼓励他们到市、区作协任职；请他们组织或者参与一些公众讲座；拿出点经费给他们做点实际的事情；大力推介他们的作品，等等。也可以建立一个定期沟通机制，关心他们的创作，解决一些实际问题和困难。除了那些知名度较高的青年作家，政府也要加快基层青年创作者文学素质的培养，这件事情也一样重要，一样紧迫。

（四）发挥在粤港澳大湾区文学中的独特优势

深圳文学最大的优势，就是深港文学合作的优势。深圳利用毗邻香港、文化同根、城市特质相近、联系密切的优势，发挥桥梁和沟通的作用，把香港文学吸引到内地来，同时也把内地文学传播到香港去，为中国文学做出贡献，深圳在这方面的努力空间还很大。建议先从最基础的做起，邀请香港一些作家和文化学者（不一定都要是知名的），到深圳的文学界来参加一些活动，请他们分享创作经验，分享香港生活故事。在特区文学或其他比较知名的内刊，专门介绍香港文学，推介香港作家，特别是年青的作家。与香港联合举办一些有意义的活动，如文学大赛或其他经常性的活动。加强深圳大学、香港中文大学、香港城市大学等之间的文学交流，加强深圳作协、深圳文艺创作理论研究室与香港民间社团的交流。“走出去”方面，由于从深圳去香港便捷，成本低，完全有条件让深圳优秀作家到香港去交流，条件成熟时可与香港方面联合举办国际性文学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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