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强
今年的母亲节,是我最近六七年第一次陪老妈过节,想给老妈写点东西,却又有些思绪混乱无从下手。5月13日,送爸妈从深圳上飞机回沈阳,心里突然蹦出个念头——我何不写写老妈“高级职称”的来历。
老妈的文化程度不高,当了一辈子工人,却拿到了工人里的“最高职称”——高级工人。这个称谓一直被老爸戏称为“高工”(单位里对高级工程师的简称)。不过,在高学历云集的科研院所里,老妈的这个级别很低的“高工”一直颇受尊敬,一批又一批的大学生、研究生无论现在官居何位,至今见到老妈都会老老实实地尊称她一句“李姨”。因为,正是“李姨”十多年来用她的起早贪黑将这帮顽皮可爱的家伙养得白白胖胖。
老妈本是一位普通的纺织工人,后来又在工厂里当上了机械加工车间的采购员。老妈当年的工厂离我家很远,我在学龄前最痛苦的记忆就是每天早上五六点钟起床,跟老妈去坐通勤车,赶往二十多公里外的工厂。托儿所就在工厂门口,送完我上托儿所,老妈再去上班。
哈尔滨的冬天,气温零下二三十摄氏度是“家常便饭”,早上五六点钟,天还没亮,我经常睡眼蒙眬地顶着凛冽的寒风被老妈拉着手赶到离家不远的通勤站点去等车。通勤车上除了风小一点,气温和外面没啥区别,老妈因此决不允许我在车上睡觉,我也只能迷迷糊糊地在车上玩——车窗上厚厚的霜,温暖的小手要按上去两三分钟,才能模糊地看到窗外的一些光亮,然后光亮很快又被朦胧的薄冰盖住……这样的冬天我大概和老妈一起度过了三四年,直到上小学,我才留在了哈军工大院里,不必再折腾了。
上小学后,我大部分时间的午饭是和老爸在单位食堂里解决的。老爸还经常因为太忙,把我扔在同事家里“吃百家饭”。干妈是老爸的同事,女儿和我同班,我一年起码要在她家蹭个二三十顿饭。
老爸的业绩一直不错,大概在我小学四五年级时,老爸单位领导看老妈实在太辛苦,就给我家开了绿灯,把老妈调转进了老爸的单位。只是,老妈没法继续当机械加工车间的采购员了,而是转行去了老爸单位的食堂,成了一名普通的炊事员。
老妈的“高工”职称就是在炊事员岗位上晋升的。说来也挺有意思,老妈那个食堂最初是管单位所有职工吃饭的,后来单位改革,只照顾那些新来的单身大学生。老妈因为能起早贪黑地买菜做饭吃辛苦,加上又做了一手不错的饭菜,把几十个比我哥哥大不了几岁的大学生照顾得井井有条,没过几年就成了单身食堂的主管。
当时,老爸单位很多大学生都来自南航、北航、西工大这样的名校,这对于当年待遇并不是很高,还想留住人才的科研院所来说,解决新人们最基本的后顾之忧很重要。端午、中秋甚至儿童节,单位领导都会要求老妈给这帮小子加餐,有时候还会上点酒。老妈每天也变着法地给他们做好吃的,物美价廉还要吃饱吃好。
都说“三年大旱,饿不死厨子”,但若是赶上大家都喜欢吃的饭菜,老妈和她的同事们,有时为了让这帮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吃好,宁可自己一口不留。就是这种先人后己的淳朴理念,让“李姨”的威信在老爸单位日渐树立了起来。
大概是在我初中毕业前后,老爸单位的领导有一天突然来食堂问老妈“想不想评职称、晋一级”。对于老妈来说,一个普通的炊事员根本就没有过那么远大的“理想”。再说,光想有啥用?单位里“高工”就那么几个指数,各个部门不得争得“头破血流”?可后来才听说,当时单位里好多人都推荐老妈,尤其是那些年一批又一批刚毕业的大学生,背后都经常把“李姨真好”“李姨很辛苦”挂在嘴边。
口碑再好,晋级还是要评的。老妈这个岗位,咋评呢?有一天,单位的四五个评委领导突然组团来到食堂“考核”老妈。做几个菜吧。老妈随手炒了三四个家常菜,几个评委在单身食堂里“蹭”了顿午饭,饭后又随机挑选几个大学生了解一下情况,老妈就这样高票通过了考核,也从那时起给老爸留下了“高工”的话柄……
我家就住在老爸单位的家属楼,老爸老妈如今都差不多古稀过半了,但每年还会回哈尔滨住上一两个月。老爸的单位前些年也升级成了研究院,当年那些大学生现在很多都是院领导、中层干部或者正高级职称了。但无论怎样,只要在大院里见到老爸老妈,都会亲切地喊上一声“刘叔”“李姨”,然后停下来高高兴兴地聊几句——也许,这就是对两位老人最好的褒奖吧。
好几年没回去了,我有点想念那个大院了,想念院里的那些亲切和质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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