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童年时的“莺歌”

路艳

20世纪80年代的内地，娱乐节目少之甚少，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坐落在镇政府对面的影剧院。影剧院的观众席是露天的，只有剧院的舞台用青砖青瓦搭建起了斗拱飞檐。在枣红色幕布的映衬下，显得有几分庄严。除此之外，若碰上街坊邻居谁家有红白喜事，主人家便会花钱请专业的放映师傅在村口的两棵大树上拉起银幕，连放三个晚上的电影。若是白事，则以此寓意逝者寿终正寝；若是红事，则以此聚集乡邻一同庆贺。

那时候，父亲在镇上的机械厂工作。他像是一位魔术师，总能给我们带回来一些新鲜的玩意儿。我们最喜欢的莫过于那个年代新兴的“莺歌牌”14寸黑白电视机。

这是家里添的第一台电视机。外观像一个长方体的盒子。它有着银色的主机和黑色的后罩。在荧屏右边银色的外壳上竖排着四个圆形旋钮，再往右约摸三厘米竖排着两个略大的调频开关。和电视机相配套的是一个很像飞机模型的架子，银色架子的底部拖着一根长的线，这样的造型像极了风筝。父亲把它安装在一根长杆顶端后，将这长杆固定在了院子的墙角。一切就位，电视里传出了动听的声音。我们给它起了个很应景的名字，叫做“莺歌”。

在那个电视不多见的年代，邻居们忙完一天的活计，便陆陆续续过来看电视。人多的时候，母亲便搬张桌子放在院子里，再把“莺歌”搬出来。四邻围坐一起，收看重播的1983版的《射雕英雄传》。日暮西垂，守着“莺歌”的是与父母年纪相仿的同龄人。巷子西头是村子里较为年长的爷爷们坐在一起喝茶的地方，他们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我们不喜欢长者们这种沉闷的静坐，便结伴儿跑到巷子东头扎堆聊天的奶奶们身边。她们的话题不过是东家长西家短和重复讲了一遍又一遍的鬼故事。听腻烦了，嬉闹的功夫间，又围在“莺歌”的边上。正在投入看电视的大人们发出警告，莫要打扰了他们追剧。我们时而注视着电视，时而看看专心追剧的大人。偶尔会听到他们集体发出叹息声，笑声或是忍不住为主人公抱不平的怒骂声。偶尔会吹起一阵风，那个被柱子高高举起的天线真以为自己变成了风筝，想要飞向缀满星斗的夜空。它这一动不要紧，急坏了正在追剧的人。信号中断，荧屏上布满了雪花状的斑点，主人公已不知去向了……追剧人着急的表情至今仍是我们谈笑里的话题。

随着科技的发展，每家都拥有了一台配置更好的电视，我们也把“莺歌”淘汰了，换了一台彩色电视机。母亲先是将“莺歌”放进了杂物间，后来卖给了一位回收二手家电的商贩。“莺歌”会被拆散，留下有用的零件，其他部件会当作废品处理掉。此后，便再无“莺歌”，它承载着我童年的记忆，终是离我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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