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说唐诗 最丧的诗

◎也肆/文 王建明/图

刘驾《战城南》

城南征战多，城北无饥鸦。

白骨马蹄下，谁言皆有家。

城前水声苦，倏忽流万古。

莫争城外地，城里有闲土。

曹邺《战城南》

千金画阵图，自为弓剑苦。

杀尽田野人，将军犹爱武。

性命换他恩，功成谁作主。

凤凰楼上人，夜夜长歌舞。

《战城南》原是汉乐府曲辞，“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是为在战场上的阵亡者而作。后世以此为诗题，多是描写战争的惨烈景象的。

唐代诗作也有不少以此为题。比较著名的是初唐杨炯、卢照邻的五言律诗和盛唐李白的古体诗。

刘驾、曹邺是晚唐诗人，两人友善，俱工五言古诗，时称“曹刘”。他俩也各作一首《战城南》。

对比初唐、盛唐和晚唐的《战城南》，可以看出“战争观”的时代差异。

初唐“酷哥”杨炯的《战城南》虽然用“冻水寒伤马，悲风愁杀人”描写了战斗的艰苦，但接着是“寸心明白日，千里暗黄尘”。透着有我无敌的必胜信念和开疆拓土的雄浑气势。卢照邻的诗里更是说“应须驻白日，为待战方酣”，只恐白天不够长，打得不过瘾。总之，初唐的战争诗都带着开国风气，一提打仗，总要说“打得好”“使劲打”。

李白的《战城南》是名作，不多说，就读结尾两句吧：“乃知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这是站在一个制高点上俯瞰战争，反思战争的意义。即便是不得已而用之的凶器，战争还是有它的意义的。

到了晚唐，“曹刘”笔下的战争一样惨烈，但却是荒谬的、无意义的杀戮，徒留无尽的恐惧与悲伤。

曹邺的《战城南》是以士卒的口吻来说“爱武”的将军。晚唐藩镇割据，战争跟“圣人”或皇帝都没啥关系，全是一帮军阀乱打一气。

曹邺的诗是明讽，刘驾的诗则是暗讽。开头的“城南征战多，城北无饥鸦”似乎是回到了汉乐府“野死不葬乌可食”的意境中，而结尾“莫争城外地，城里有闲土”却对残酷的现实报以一声苦笑。人都被杀光了，你们还在瞎争个什么。

这是最“丧”的一首《战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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