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地利作家茨威格的中篇《看不见的收藏》,开篇的讲述就会引起你强烈的好奇心。不得不佩服作者高超的艺术技巧,多种矛盾巧妙地交织在一起。一个看似简单的收藏和背后的欺骗,却透露着多层含义,在一个小小的房间,撞击出激烈的、震撼人心的火花。
战败的德国,经济萧条,钞票的价值就像煤气似地四处飘散,转眼便化为乌有。古董商的收藏也被新近的暴发户抢购一空。于是古董商幻想在一些老主顾那里“淘”回点藏品。
从柏林来到偏僻小镇,与盲人收藏家相见的情景,作者用了很细腻的人物刻画,用第一人称展现真实的心理活动,更有身临其境的感染力。盲收藏家越说越兴奋,说要让柏林来的贵客,一定看看他的好东西。他夫人在旁边着急地对古董商作反对的手势,让人百思不得其解。见到老收藏家的女儿,也是和母亲一样的窘态,脸胀得通红。
原来是那些珍贵的画,因生活的穷困早已被低价卖了。通货膨胀,钱贬值得太快,“人总得活下去啊……人的性命,我妹妹的四个孤儿(妹夫阵亡),难道不比那些印着画的纸更为重要吗?”而父亲永远沉醉在他的艺术世界里,每天都反复抚摸、欣赏他的收藏品,根本不知道外面世界的变化。家人也不忍心破坏他的快乐,所以才恳请古董商陪他们演一出戏。
有一个情节好像时间凝固,让人铭记于心:盲收藏家对于画纸顺序背得滚瓜烂熟,用手准确无误地指着画,侃侃而谈其精彩。还有私章的位置。好像那一切都真实存在,其实不过是废纸而已。当古董商开始评论细节、赞美这些画无与伦比时,更让盲收藏家兴奋激动:总算遇到一个懂行的人了。盲收藏家把每一张画都视若生命般珍贵,一生省吃俭用,只买画。盲收藏家自豪地向家人宣告:他60年来收藏的画多么值钱,等他死后,家人就成大富人了。
盲收藏家的形象跃然纸上,一个固执、纯粹又天真的老头,让不良心思的商人汗颜。知音难遇,艺术在不懂的人眼里,就是废纸。盲收藏家特别珍惜与古董商短暂的相遇,甚至信任地委托古董商在他死后拍卖他的收藏品。虽然社会背景让人不那么开心,可是见到这样一个老头,你会觉得内心是满满的快乐和感动。这是多么善良、乐观和高尚的一家人,他们也感染着古董商用坚定的信念面对生活的逆境。这些平凡人的故事,让读者看到:战争破坏的不只是生活,还有艺术。
歌德说:“收藏家是幸福的人!”盲收藏家看不见他的收藏品,他把艺术品收藏在精神深处。别人也看不见这种和精神融为一体的收藏。看不见的收藏,是对艺术的纯粹执著,是将民族的善良、乐观和高尚也收藏在生命里。家人对收藏家的欺骗,眼盲的欺骗,商人演戏的欺骗,无不善意而感人。他们所收藏的,不是画作,而是一生的追求、一生的幸福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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