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叔的金柚

◇余 青

太阳西沉，天空泛起一片温柔的橙色，倦鸟扑棱着翅膀一头扎进树林深处。田叔站在山坡上，看着一辆辆顺丰快递的货车，蜿蜒盘旋着往山脚下开去。田叔转个身，看了一眼对面的山坳，突然又笑了。

田叔一边收拾工具，一边呼唤着大黄回家。昨天还是满树沉甸甸的果园，柚子一下树，显得空荡荡的。唯有靠近入口处的那棵大树，金柚仍然挂满枝头。这些最大最好的柚子啊，是他特意留下来的。

回到家，田婶候在门口等着他。大厅桌面上已经摆好了白粥和咸菜，还有半只烧鸡。高兴吧，老头子。田婶笑眯眯地问。

当然，明年咱们就可以把金柚种植在喜乐村推广了。田叔在桌边坐下来，与田婶两人边吃边聊。

那时候，我都以为自己活不下去了。田婶嚼着嘴里的咸菜慢慢地说。

田叔夹菜的筷子停了一下，把鸡腿夹到了田婶的碗里，儿子在那边看到了，也会放心的。

儿子是村里第一批回来的大学生驻村干部，同时也是村里的党支部书记。他回乡2年时间，踏遍了村里的每一座山，且多次自费外出学习金柚种植，就为了带领村民们走上致富路。可是谁能料到，就在金柚种下去的那年开春，儿子却为了救一个孩子车祸去世。来人通知的时候，田叔田婶正在院子里浸谷种，天色浓重，黑云压顶，第一声春雷“轰隆”划破天际，这充满“希望”的雷声，却将田叔田婶送进医院。

醒来后，领导来了，电视台来了，锦旗和慰问金也送来了。田叔躺在病床上，也不管他们进进出出，只是麻木地看着窗外，雨水滴滴答答地敲在屋檐铁皮瓦上，一声又一声，声声催人断肠。直到听到有人跟领导说起那片柚园，怎么办？儿子已经没了，但那片柚林才刚种下去。于是，田叔主动跟镇上领导申请，将柚园接管过来。他想帮儿子把“种柚扶贫”这个任务接力下去。

这三年多的时间里，田叔把这100多棵柚子树当成自己的宝贝，几乎每天都待在柚园里，他还找到儿子留下的种植笔记，不定期去请教专家种植技术，只为保证柚林的茁壮成长。这一片柚园，既是田叔生活的动力之源，当然也是喜乐村致富的希望之源。

就在今年金柚挂果，最后一次需要施壮肥的时候，田叔摔伤了。一阵风来一阵雨，柚园里的柚果也都开始慢慢往下掉。田叔懊恼地看着自己的伤腿，心疼得不得了。这个时候，喜乐村的村民们自发前来了。他们穿着透明的雨衣，默默地分散在每一个柚子树下，为果树施肥。田叔拄着拐杖站在柚园入口，雨水打湿了他全身，他却依然默默地陪伴着大家。

金秋十月，田叔终于迎来了柚园的大丰收。田叔虔诚地摘下最大的一只柚子，剥开鲜黄的柚皮，里面的柚子肉终于露出来了。每一瓣柚囊都晶莹剔透，饱满松软，轻轻地尝一口，满口汁水，鲜甜可口。田叔吃着吃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儿子的心愿，总算是完成了。

柚果好吃又丰收，可是怎么卖，怎么运出去，田叔又开始发愁了。这个时候，镇上的书记找到他，说现在每个镇都成立了公益助农平台，线上直播配合线上销售，农民们足不出户，就可以把农产品卖到全国各地。田叔终于松了一口气。

于是，一辆又一辆的顺丰快递车开到了喜乐村，把一个个圆滚滚的金柚运到了全国各地。喜乐村的村民们都自发过来柚园帮忙，田叔拿了柚子让他们品尝，村民也只是尝尝，都说留着让田叔卖钱。

又一个晚上，月色郎朗，秋风凉凉。田叔骑着三轮摩托车，虔诚地把最好的柚子摘下来装袋分好。第二天，喜乐村的村民每家每户都收到了半袋金柚，柚子又甜又有蜜味。大家都说，这柚子，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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