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光明记忆：上村（组诗）

刘炜

在上村晒太阳

躲在一辆沙土车的背后

晒太阳。阳光

犹如无数只温暖的手掌

抚摸着我，多好呵

十二月的上村阳光充足

可以晒暖一个世界

那群墙角挤暖的孩子

身上尽是芦花

母亲说，昨夜下雪了

妞妞，一早就出去撒欢了

我说，怪不得

昨晚的窗子特别的亮

原来，下雪了

我眯起眼睛

只见轨道十三号线上

一列轻轨疾驰而来

闪耀着阳光

窗户里眺望的我

满脸笑意

把手掌放在车窗上

向我致意……

我在上村晒太阳

在十二月的早晨，抚摸着胸口

我要把故乡

与母亲，一起晒暖

上村八点二十五分的太阳

白云已被阳光照亮

它下面的乌云，也泛起了

温暖的红光

我从城市的楼群

与脚手架的胳肢窝里

看到了上村八点二十五分的太阳

轨道十三号线的工地

施工的声音震耳欲聋

我从黑夜里钻出

像种子萌芽，也像一条肥胖的

地老虎，想啃噬自己的新芽

生活总是让我丢盔弃甲

可一觉醒来，就又有了希望

一只麻雀，飞到我的脚边

它蹦蹦跳跳，像老家的亲戚

我看了它一会，不知道说些什么

然后，它就飞走了

我也飞走了，与长春北路匆忙的

上班的人们一起悄悄散去

在阳光面前，我是温暖的

突然觉得走得很累

于是，赶紧找块树荫坐下

想起父亲，从某个夏天出发

已走了快二十年了

我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一直没有相遇

说明，他并没有停止赶路

地球也并不一定是圆的

或者，椭圆的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

小心翼翼地下来

被另一些树叶阻止

再好的鸟鸣，也不像玉那般温润

触手可及

每个早晨，都像一件玉器被打碎

只有鸟鸣从破碎的早晨

完整地剥离了出来

像玉器上的字画

它们对于这个世界的依附

只是为了这一刻的呈现

芸芸众生，在道路的枝丫上喘息

当我走出树荫，上村十二月的阳光

一下子把我镀亮

在金子面前我是卑微的

在阳光面前，我是温暖的

对生活，我绝不抱怨

即便抱怨，也不让它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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