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自画像》(毕加索,1972)
远人
谁也统计不出二十世纪究竟有多少人在摆动画笔,谁也统计不出有多少人在咬牙切齿地等待一举成名的机会,谁也统计不出有多少画家在或明或暗地嫉妒和羡慕毕加索(1881-1973)。站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回望消逝的二十世纪,谁都承认,在那个世纪第一把艺术交椅上稳坐的,就是那个来自西班牙、将名字和作品覆盖全球的艺术大师。
在很大程度上,谈论毕加索是不可能的事。首先,毕加索一生的画作太多,达到不可思议的八万多幅,这是无数勤奋者捆在一起也难以完成的数量;其次,毕加索一生的艺术实践和变化也多得令人眼花缭乱,乃至艺术史只能勉强将他的创作划分为蓝色时期、玫瑰时期、原始时期、立体主义时期、铅笔画像时期、古典时期、变形时期、表现主义时期、田园时期等等。就任何一个时期来看,都罕有人能用毕生精力达到那个高度;除了绘画,毕加索的一生也过得波澜壮阔,美女如云,甚至在早年也没经历一般艺术家必然经历的艰辛困顿。要言之,从一开始,上帝就毫不犹豫地将毕加索视作自己的宠儿。
说不出毕加索的成名之作究竟是哪幅。毕加索成名太早,十几岁的画作功力表现得就像钻研了一辈子的大师;二十二岁完成的《老吉他手》激发史蒂文斯要创作四百行长诗的欲望;到三十五岁,《亚威农少女》的问世让全球挥动画笔的人都感到漩涡般的吸引;五十六岁完成的《格尔尼卡》将其带到世所公认的艺术巅峰;哪怕年逾古稀的晚年,毕加索对十几岁的少女说一句“我是毕加索,跟我走吧,我们一定能干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时,对方就无可抗拒地跟着他走向再也不能逆转的人生。所以说,毕加索的一生太过丰富、太过完美、太过随心所欲,对一切手到擒来。甚至,他还是迄今活着时就看见自己作品被收藏进卢浮宫的唯一之人。活着时就成为经典,活着时就成为大师中的大师,活着时就明白自己的一生再也不可复制,再也不可替代,令人不可想象毕加索会如何看待自己的一生。
“用作品说话”谁都会说,但只有真正的艺术家才能做到。毕加索如何看待自己,就应该看看他的绝笔。1972年1月30日,毕加索动手画下一张巨幅头像。这张画被命名为《最后的自画像》。对一切色彩都挥洒自如的毕加索出乎意料地将画中人脸部涂成一片绿色,更不可思议的是,画中人的表情惊慌,眼睛睁得很大,在充满惶恐的同时又充满一种摄人心魄的绝望,令读者容易想到他早年“蓝色时期”所表现的寂寞与忧郁——应有尽有的毕加索还会忧郁?但毕加索不仅忧郁,他这幅充满绿色颜料的自画像还画上了红色。梵高留下过一句名言:“绿色和红色代表人类可怕的情感。”从这里来看,毕加索在生命将到终点之时,发现自己终究不过是凡人,终究逃不过被“人类可怕情感”笼罩的命运。
我们在今天面对这幅画,真的很容易忘记毕加索创造的种种辉煌和历史。我们面对的只是一个活生生的血肉之躯——他经历了辉煌,也懂得了黯淡;他经历了狂妄,也懂得了惧怕;他经历了随心所欲,也终于懂得了人生最后的真相。
在毕加索逝世前夜,他与公证人及妻子雅克琳娜一起吃晚餐,到十一点时他说,“我不再喝了,我必须工作。”然后就去往楼上画室。这是毕加索留下的与艺术创作有关的最后一句话。我相信对很多人而言,这句话比他的遗嘱更有力量,也更能说明毕加索为什么能成为毕加索。我们看任何一个人,都只能看到他的外在。成为毕加索的外在令人羡慕,要成为毕加索的内在,只怕我们会感到某种承受不起的“可怕情感”的压迫——所有的压迫、所有的恐惧,甚至所有对生命和艺术最终的绝望认识,都需要一个人的内在承受。
这幅自画像让我们看到,毕加索的内在,真的只有毕加索才能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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