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秀琼
那一年,母亲第一次知道有专属女人的节日,第一次穿上花衬衣过妇女节。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中期,我学校女教职工还不到十人,我当时被安排当学校的女生辅导员。“三八”节前,学校通知我代表全体女教职工到财务那里取钱(每位女教职工五十块),并带她们到学校附近的街道里买衣服。虽然钱不算很多,但大家都非常高兴,在街道上说着笑着,一个店铺一个店铺地寻找着,挑选着自己最称心如意的衣服。看着几个年龄与我母亲差不多的女职工幸福而兴高采烈的样子,我决定用那五十块钱给我母亲买一件衣服。那些老大姐们纷纷给我出主意,最后我给母亲买了一件淡粉色底土黄色小花的衬衫。
妇女节那天,我把上衣给母亲送回去。她说:“我都说过,我有衣服穿的,弟弟妹妹都跟着你读书,节省着用。”
“不用我出钱,学校给钱买的。”知道母亲担心我的经济,我赶紧告诉她,“今天是妇女节,学校给我们发钱买衣服呢。”我又重复了一遍。
“这妇女有这么好呀?还有衣服发?我还没听过呢。”母亲不相信似的。
我明白,也许母亲知道有妇女节这个节日,但她绝对不知道妇女节对妇女的意义。“三月八日,是全世界妇女的节日,很多单位还给女同志放假呢。”我知道一时半会没能跟母亲说得清楚,就简单地解释一下。
“你爸,今天也给我放一天假啰。”母亲笑着对正在抽水烟的父亲说,她在我们面前称我父亲为“你爸”。
“您可以给自己放假呀,不用我爸爸批假的。”我笑着说,“爸爸,您说是吗?”爸爸听了笑了笑,烟从他的口里吹了出来。
我把衬衫从布袋里拿出要母亲穿时,母亲说什么也不肯要。她说那衣服有两点不适合她穿,一是布料太花了,二是纽扣在胸前,太新潮了。
我说:“我学校年纪比您大得多的那些家属都穿花衣服呀,并且纽扣都是在胸前的呢。”
“她们在学校住,穿惯了,人家不笑呀。”妈妈说。
这样普通的一件衬衫,母亲竟然说“新潮”,怕人家笑。我听了心很酸很酸。为了老人,为了孩子,为了这个曾经极度贫困,受人白眼,甚至连她娘家人都不愿意来走探的家,四十多岁的母亲一直努力着,一直委屈着,守在农村,守在丈夫和孩子的身边。不曾走出到县城,已经跟社会脱节了。那时,国家已经改革开放多年,市场上各种衣服款式日新。然而,母亲还是穿着五六十年代的侧边扣纽扣的旧款式上衣,在布料上依然是春夏一身深蓝,秋冬一身深灰,四十几岁人穿着六七十岁人的衣服,并且几年都不添一套新衣,还常穿打了补丁的衣服。母亲前半辈子太苦太苦了,我不能让她未老先衰!
“村里九婶也穿这种款式的衬衣呀,您试试看。”我开导着。
在我的坚持下,母亲终于换上了花衬衣。她拿着镜子照来照去,但小小的方镜,只能照到衣领。她很不放心地说:“这样穿出去人家会笑死的。”
我说:“不会有人笑您的,您本来就应该这样穿的,才合您的年纪呀。有空去九婶家看看电视里的人的穿着,您就知道啦。”
母亲渐渐相信了我的话,她有点自信地照着镜子。我觉得她一下子年轻了十多岁。
从那件花衬衣开始,后来我给母亲买衣服,都是给她买比较新款式的,她也慢慢地接受了。
今年妇女节又到了,想买件新衣给母亲却再也寄不到了。愿母亲在天国里能够穿上最好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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