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诗意人生

照片拍摄于1964年，山东胶州城里的胶州湾人家照相馆。当年母亲22岁。

◎逄维维 文/图

在我狭隘的认知中，一直认为诗就是诗人通过诗歌创作吟咏抒发激情，讴歌祖国大好河山，讴歌人间真善美的人；一直认为诗是和诗人有关的，和我是无关的，和母亲更是无关的。直到我把母亲日常生活的照片发到朋友圈中，在朋友点赞和留言中，我才被惊醒从新审视“诗”和母亲的关系。

学会使用智能手机的母亲，时不时地给我发她用五彩面团做的振翅欲飞的蝴蝶，落在惟妙惟肖的牡丹花上；用西红柿做的莲花、黄瓜做的玫瑰，用火龙果、香蕉、圣女果等水果摆得好吃又好看的水果拼盘；用黄的粉的水果网做出的一树树腊梅花和一个个憨态可掬的葫芦娃时，喜不自禁地把它们转发到网上，收到网友们一致赞美时，我兴奋地读给母亲听，有的说：“手上生花”；有的说：“有创意的老太太，手上流淌的都是诗样的美好和花团锦簇的生活”；有的说：“太好看了，手太巧了，世上没有垃圾，有的只是放错位置的宝贝……”母亲听着网友们的留言，像孩子似的羞涩地说：“这算啥？年轻那会比这还厉害呢。”

母亲绣花是无师自通的。有了我们后，母亲只想让我们穿得和别家的孩子不一样。于是她拿起针线在纸盒子上一遍遍地实验，一次次调整针的走向和线的疏密；一次次把自然中看到的花鸟虫鱼排列在针线上，就这样琢磨出了绣花而一发不可收。除了在衣服上绣花，母亲还在鞋垫、枕套、被面、床单、门帘、围裙上绣。

母亲的“艺术灵感”来自她的内心，来自大自然。看过的山水树木，花鸟虫鱼它们的模样和姿态留在母亲的心里，母亲就能把它们美好地组合在一起，或用细密针线缝绣，或用面粉水果摆置，或用水果网垃圾袋剪裁，不一会心中的图案就绽放在指尖。

母亲年轻时的手巧就像电影《你好，李焕英》里的英子一样，在母爱的召唤下，为孩子的“吃饱穿暖”绞尽脑汁；在贫穷的年代里，愣是凭着一双勤俭的手为家人遮风避寒。

父亲说以前我们家每个人，每年二双单鞋，二双棉鞋，一条薄棉裤，一条厚棉裤，一条薄棉袄，一条厚棉袄，父亲边说我边算，五个人，每人2+2+1+1+1+1+我边算边补充，还有做衣服、做裤子没算；还有做饭、洗衣、种地没算；还有喂鸡喂猪、拔猪草、绣花没算；还有给我们织毛衣织围脖织帽子没算；还有……加来加去，我竟加不明白了。母亲的手怎像聚宝盆似的，算来算去，越算越多。这样的手连最会写诗的诗人也自叹不如吧。

原来“螺蛳壳里做道场”是母亲日常的生活态度。比如叠衣服，会按冷暖色系来摆放；烙饼会变着花样做，什么烫面饼、发面饼、南瓜饼、葱花饼、菜盒子、肉馅饼；就是腌菜，都会算好时间，半夜起来搅动腌菜的缸。比如春天母亲会牵我的手，把种子洒满我们的房前屋后。在惊雷中翻地，谷雨中播种，爱的种子在雨中欢快地跳跃；休息时，母亲会把刚烤出炉的鲜花曲奇饼，分给左邻右舍，留下满屋的花香和饼香在悄悄弥漫。

我不敢再说母亲和诗无关的话了，原来母亲把日常的日子过成了诗。在她日常生活的启迪下，我看到了人间烟火之美。原来母亲才是最会生活最懂生活并热爱生活讴歌生活的凡间诗人啊，只是这诗不是用笔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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