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老城区最早的那家超市挂出了歇业公告。它存在的时间蛮久了,有20年了吧,曾经一度,它面临着外地资本控股、开在城郊、免费班车接送的大卖场的威胁,因为运营成本太高,几年之后,大卖场悄然退场,反而是那些不起眼的,街角浓荫遮掩的,或者就在社区里的便利小店,与这座老超市一起和小城的居民共度光阴。
这个场景很像是《小花旦》里的《去大润发》。《小花旦》是王占黑的中短篇小说集。
通过敏锐观察力把私人生活史纳入自我认同的集体记忆
王占黑1991年出生于浙江嘉兴,毕业于复旦大学中文系硕士专业。领衔集子的同名小说《小花旦》自传色彩浓郁,投射着作者本人的生活经验和价值取向。作为城镇职工家庭出身、依靠优良学绩进入大城市的年轻女孩,细姑娘不是“残酷青春物语”里那些为了过上等人的生活而穷尽一切手段的女主角,她更接近平凡的、容易忽略的配角,也更接近普通人的真实生活,成长叠加在她身上的或暖色、或阴郁的气氛,也是构成我们人生的底色。
在当下的青年写作中,以个人经验为底本的“现代自传”是应用较多的书写模式,以至于经常有人认为,这种写法落后了,该淘汰了,但是,没有任何写法可以被轻易断定可抛弃,先锋实验现在有时也表现为姿态标榜的僵化模式。一个好的作品,它一定是能够打动人的,或者是让人思考的,作者不会耽溺于个人感受,哀哀自怜,而是通过敏锐的观察力和出色的写作能力,把私人的生活史纳入大多数人能够从中获得自我认同的集体记忆。
“人与城”是王占黑写作的主要指归。《小花旦》以细姑娘的视角,写绰号“小花旦”的理发师的人生遭际,作品前部围绕社区居民的浮沉盛衰,后部转向卫星城镇的移民进入上海之后的陌生感、卑微感,融入与游离的状态。这是一部地道的中国当代世相小说。前半部集中在社区环境里的,类似于费孝通笔下的中国传统式的网状人际,写亲情,写邻里,写流言在民间的影响力。后半部分,写小花旦在上海地标景点四处打卡,写小花旦带着细姑娘逛街走巷寻找“嘉善路”,写小花旦在公园舞蹈角认识的新伙伴,写细姑娘对被烫坏的发型的耿耿于怀与有意识的和小花旦的疏离,都是极具象征意义的。写的是人的“生”和“活”,在时空被改变之后的“浮”和“游”,旧日的世界失去了,人们需要寻找新的坐标。
借助情节和结构的内在张力,发掘人物面对现实命运的精神力
集子里有篇《潮间带》,开头写道:世上并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人的生活也绝不像大多数传记或者采访所呈现的那样,总有什么至关重要的转折点,活着,就得一秒一秒地熬,迎头等着各种事情自然而然地出现。这段话,约等于王占黑的文学观。她的小说秉承写实技巧,基本策略为:不动声色,徐徐推进,既是对现实生活的复刻,又是对现实境遇的超越,洞悉人心,深入时代的肌理。
这部集子包括六部作品,无一例外地在表达这样的主题。《去大润发》,最后一趟免费班车,在萧条的境况里慢慢浮现昨日繁华。《黑鱼的故事》和《清水落大雨》,涉及因为生活环境变更而导致的夫妻情感危机,前者是街井鱼贩,后者是公司白领,无论哪个阶层,都有各自的困境。《痴子》,几个经营报亭的残疾人,约定了新生活,去寻找爱情,与那些即将被废弃的报亭背道而驰,他们怀揣着痴梦一般的热烫的情感。《潮间带》,“我”以成年人的相知和体认,终于逐渐理解了母亲妙华那点不肯停歇的少女心,那点执着。
这些作品相当写实,但没有被粘附在现实的层面上,要归功于作者的文笔。比如,大黑鱼和阿三相爱的场景。作者扣紧了人物的职业联想,那些精彩的描摹,显示了文学绝不只是对日常性的生活的再发现,好小说都具有独特的美学气质,人物的言行要有现实生活的可靠依据,作者不会将他们浪漫化,也不会过度实在化,而是借助情节和结构的内在张力,发掘人物面对解析变体的现实命运的精神力,也让我们能够穿透被遮蔽的表象世界,探察自己生命内部的自我纠葛。
(林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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