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卑微里向死而生

吴增苗

作家李修文的《山河袈裟》一书写的普通人最日常、卑微的生活故事。笔有不甘，涌动着执拗的反抗，里面有悲悯的情感、互助的情义、纯良的品性，这些人性里最真挚的部分，让我们在字里行间触摸到一个个完整的人，他们卑微、愚昧、固执，却又善良、慷慨、仗义，坚韧无比。人性的温度，犹如灰烬星火，寒夜之炬，温暖和鼓励着彼此。

阅读之初，我以为作者是个悲观主义者，因为一个个故事，没有一个像样的结局。《一个母亲》讲述一个身患重病的母亲仍然坚持送疯魔的儿子接受乡镇诊所医生的医治，只因骗钱的诊所医生不断给母亲希望。母亲卖掉了所有值钱的家当，与一个瞎子扮演母子乞讨，最后瞎子也被人抢了去，自己孤病而死。《火烧海棠树》里的儿子不幸被玻璃扎伤，伤口恶化后截肢，夫妻变卖家当，而后丈夫车祸，妻子疯魔。《小周和小周》里，那个叫小周的发廊妹，喜欢周迅，想当明星，却拖着一个重病母亲，嫁给一个瘾君子，最后不堪生活重负，跳江自杀……一个个怀揣美好愿望的人，一步步被生活碾压，被命运抛掷，最后粉身碎骨。

我不禁愤怒，作者为何不多表现正能量的人与事，给我们希望与鼓舞。转而一想，这难道不就是现实吗？社会上宣传了太多的一夜暴富，或是凭借努力到达人生巅峰的成功故事，给我们制造了瑰丽的幻影。可也有一种人生，努力了也一败涂地，挣扎着却仍不断下降沦陷，直到衰竭而亡。我们不能简单地把他们归为失败者，他们的生命需要有人来观照，他们需要被这个社会看见、听见，需要被救助，他们的命运值得我们去思索。如果我们遇见了他们，我们的反应不应是冷眼旁观、爱莫能助，而是要伸出双手，哪怕是给一句关怀的问候。

他们从事着底层的工作，身份卑微，但他们却有着善良的心、纯良的品质，在他们的世界里，他们相互扶持，讲情讲义。这些美好的品质，仿佛与生俱来，在他们身上蓬勃茂盛，没有伪饰，没有设计。

在同一个世界里，领导生日有人想着怎么送礼；有人想着怎么设计让别人欠自己一个人情，以便在下次的职场争斗里换取制胜一票；电视节目不顾现实拼接剪辑，极尽煽情博取眼球与人气……

翻盘逆袭、鲜衣怒马，固然可喜，庸碌平凡、坎坷失意甚至厄运接踵，亦不可自轻自贱。无论是一己之力孤军抵抗，还是相互取暖，相互告慰，都是在努力争取。他们就是我们，我们即是他们，在卑微里向死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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