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疫情期间的火神山,可谓名震天下。在武汉蔡甸区,在中法新城,在后官湖生态区。飞哥家临近火神山。这里是城郊接合部,飞哥原生村子在火神山这里,他居住的商品房,也在附近,不过是隔着一条大马路。而飞哥开了一家理发店,门头上大大的“飞地发屋”,在汉阳大道的一个地铁站口旁边,离火神山还是不远。
精致的飞哥做生意也轻松
飞哥其实比我小,也年轻。但只要到他店理发的,老的小的,男的女的,都喊飞哥。我其实不知道他的真名,也没问过他。
店不大,十多个平方,一进两间。后面是厨房。墙上挂了两面镜子,地上一溜摆了三张椅子。发具老旧,墙体刷了白,也有些驳落。墙四周贴了好几张明星亮丽发型。如此而己。
但店里生意好,天天人来人往,不见停歇一下。做的是老街坊生意,抬头不见低头见。一来飞哥人热情收费不高,二来熟人相互照顾着。店里,也就他和他老婆。两人不分你我,一个剪,一个洗染。谁空下这,就接着干那,闲不住,懒不了。都是一把理发好手啦。
飞哥的老婆年纪比他小,人却比他高,高个七八厘米还是有的。以至于飞哥常常在我们面前自嘲:她家个个高,每次去她家自己是‘鸡立鹤群’,也是‘一树梨花压海棠’——这比喻似乎不太对劲,但是飞哥原话。但她老婆一点也不嫌弃他,且温柔,基本上是夫说妇唱。我理了两年发,沒见他们红一回脸。
飞哥穿得也精致考究,品牌,潮流。即使日日忙于理发,身上也不见半点脏,也不粘毛发。更见他头发乌黑,打理得很有型。没一根白毛。她老婆说他臭美,只要发桩露一丝白,他就立马用发剂染黑。
他理发也很有规律,早八点半开门,下午六点关门,午休一小时,也关门一小时。有时下午六点来的客人,他笑着道歉:明天再来哟,我们接孩子的接孩子,弄晚饭的要弄饭哟,对不起呀。而来理发的人也乐呵呵:好好,明日我再来。他则又回一句:明日君再来。两人不约而同哈哈大笑。
果然,那人第二天,瞅准一个空当,遂把自己头发理了。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他笑说:理发如吃肉。那人回说:是是,一月得吃一次肉。多年以前,一户人家一年吃不了几次肉,一月吃一次,也是稀罕。现在呢,想吃就吃,天天吃也吃得起,不同往昔呀。
每天早早闭了店门,他做什么呢?听他说:跑步啊,健身啊,喝茶啊,练书法呀,也偶尔写写诗。有时不管店里有没有客人,他突然放声念一两句他写的顺口溜。他也会对着我笑着问:么样?
协调纠纷 为外来工说话
我以前不识飞哥。之所以去他店,是一个偶然,也是慕名而去。我去之前,坊间津津乐道于他干的一件事。
还得说这儿,城乡接合部。飞哥家城中村,父母,包括他,地地道道,土生土长的农民。他父母种菜卖菜,有点钱,就在自己的土地上,盖上楼盖上厂房什么的,然后出租,然后扩大。不得了,在种菜卖菜之余,又成了收租婆收租公。一日里,租住他家的一位农民工把一个小三轮放在隔壁邻家。出外几天,一直没人挪位。这下冒犯了邻家太婆。太婆先是骂骂咧咧,见没人回应,就砸。这一砸,劲用大了,太婆心脏病突发,一命呜呼。太婆的亲人亲戚就找到农民工,这人命关天,得赔个几十万。可事发时,农民工不在现场。派出所来了,村委会来了:农民工没啥问题。但太婆身亡了,她家人亲戚朋友却不依不饶。农民工一家终日惶恐不安。也吓得不轻。
飞哥了解真相,放下店子,拉来村里“说得开话”德高望重的长辈多次前往邻家协调,并说:太婆身亡,民工不在场。真的违法,派出所也早把他抓了。人家外地人,来武汉混,也只是收收破烂,也没什么钱;而你们要是动手打他们,出了事,也是犯法。再说人家租我家,我得负责人家。你们打狗也得看下主人……
为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为了息事宁人,太婆出殡那日,他和那位出面调解长辈一起,领着农民工来邻家太婆棺前。为了防止太婆家有过激行为,还手拿着摄像机不断拍摄,硬是护着民工在太婆遗像前跪拜叩首,并随礼几千元表示慰问。他一旁摄着像,代民工向邻居亲友表示歉意,也真诚劝慰:保持克制,莫动手,忍得一时气,免得百日忧。在飞哥一番调解之下,风波终息。这件事,被传为美谈。
主动帮顾客找工作
因为这件事,我出于好奇,才去了“飞地”发屋。以后也成了他的顾客。了解到他待客热情,了解到他人很正直,堪称古道热肠。他向我讲过,他村里早年间,一个人在村卫生所打了“头孢”。医生一再叮嘱回去莫喝酒。那人“酒麻木”,也不信邪,回去还是忍不住喝了。不得了,人一下子没了。家属去卫生室闹,说庸医害死人。在卫生室摆灵堂,摆尸体,闹了几天几夜。终于在得到不少的赔款后收场。每每说到此事,他总义愤填鹰,为医生抱憾。
夏日的下午,我去“飞地”,不见飞哥,只见他老婆一个人里里外外地忙。问:飞哥人呢?
给人帮忙找工作去了。她老婆回答。
原来一个经常来理发的后生哥近来失业了,经济上也拮据。飞哥知道后,主动帮其找工作。
于是,飞哥今天早上起了床,就用自己私家车载着后生哥从汉阳赶往武昌。后来,飞哥打电话给他老婆,说:公司负责人早上有突发事情,去了其它地方。只能等,等到午后,见到人,又犹豫了。最后还是经不住飞哥死缠烂打软磨硬泡,终于把后生哥留下了,给了一份工作。
他老婆刚刚把我头发盘整完毕,飞哥一脸倦容回到店内。问他老婆:留中午热饭没?
温着呢。他老婆说。
我问:么不在武昌吃了再回?
他说:人家经济紧张,要吃,他得请我,在外面吃,又贵,怕他破费,索性回家吃,多好。说完,飞哥坐在小厨房里,狼吞虎咽起来。
做社区志愿者一直到武汉解封
武汉疫情期间,“飞地”彻底关闭,一家人封闭在他买的三室一厅商品房里。终日,吃了睡,睡了吃。刚开始,只当自己长期劳作后的一种休息。时间一长,“闷”得慌。而此时,小区背后正在极速修建闻名世界的“火神山”医院。每日看着灯火通明的工地,每日听着轰隆隆桩机声音,他的内心潮起潮落。他悄悄溜进工地,他也想尽一份绵薄之力。可人家瞧了他面容白皙手指纤细,说:白面书生能吃这份苦吗?还是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吧。
近在咫尺的工地,因为无人收留,只好罢了。他干脆去社区当了一名社区防疫抗疫志愿者。协助负责凤凰社区深鸿运小区。管理着约三千人员的体温测量、出进人员、一些老人团购的生活物品,及运送重症患者的医疗……一直干到武汉解封。他把政府奖给他的一块金色牌子给我看,由衷高兴地说:我自豪我参加抗疫志愿活动,也是我人生的一笔财富。
今年春节回老家,我呆了好久。再来武汉时,已是暮春。头发已好久没打理,就径自去“飞地”。没有人,门也关着。且门前立起了高高隔离墙。门店的墙上喷了鲜红鲜红的“拆”。
罢了,转身,掉头,回家。
过了几日,飞哥朋友圈告示:亲爱的朋友们,本人店面因拆迁原因,现已停业,很多外因加内因之下暂无继续经营之计划,对此给您带来的不适合及麻烦,本人深表歉意。感谢您一直以来对我的信任和帮助!
也知道他的村子正在整体拆迁,也听人讲,他家分了七套八套还是九套,不得而知,还分了不少现金。虽然我和他是微友,但也没有向他打听“暴富”之事。只是我忽然从他的告示落款上看到赫然写着的:菲克先生,才知道其真名。一个点“潮”又“好玩”的名字。
◎作者:江南布衣,现居武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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