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医生名叫书O

◇陈伟青

书O退休已有二十多年了。直至今天，再次提起他，依然还有许多人为他竖起大拇指。

他姓何，本不叫书O，而是书零。退休前，他曾是县人民医院五官科主任。据我对他的了解，一定是排队找他看病的众多，为了让那些大清早从乡下一路风尘仆仆转辗到县城看病的人少等一秒钟，不让他们错过回家的班车，书零硬是把名字中的“零”字简笔画成“O”；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大道至简返璞归真的生活哲学，让他喜欢把一切归零。

他就是我的堂姑父。虽没有血缘关系，但他和我姑妈待我父亲胜似亲兄弟，自然把我当亲侄女般疼爱。

第一次见他，是在我的童年。

我的牙齿不按套路出牌，需要拔掉一个牙齿为其他牙齿腾出生长空间。怕疼的我，当时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由外婆拖着走到姑父家的（外婆与我姑父同村）。泪眼婆娑中，我远远就看到他家门口早有人在等着看病了。听外婆说，姑父是个非常厉害的医生，他每次回来，无论是本村隔壁村还是其他不知名的地方，只要谁家有孩子患了顽固的中耳炎或牙病什么的，都喜欢慕名而来，拉着孩子往他家里钻。当时拔牙到底有多疼流过多少血，我早已忘记，但姑父给我的那粒糖，我依然还能清晰地记得它是乳白色的，可甜了。拔牙前，他拉着我的小手，拔高了八度的声音透着一份惊喜：哎呀，恭喜你又长大了！拔牙是小孩子成长的一个标记哦……拔牙虽然会痛也会流一点点血，但你千万别怕，因为姑父有一种神奇的药水，专治这种痛！只要你足够勇敢，我就奖励你一粒糖，咱试试？现在仔细想来，这充满感染力的拉家常式开场白，就是一剂温言良药，瞬间就把我对医生的抗拒和泛滥成灾的怕疼情绪统统都治好了！他那双含笑的眼，以及手中的那粒糖，早已让我变得无比坚强和勇敢！后来的我，竟在暗地里开始盼着下一颗牙齿快点松动，期待下次快点再见到他。

参加工作后，在我的求医经历中，曾遇过个别白大褂，面无表情的扑克面和拒人千里之外的语气，让人感觉多问一句都似乎是一种罪过。同样身穿一件白大褂，有人冷若冰霜，可我的姑父却总是笑容可掬，似乎从不忘自己是农民的孩子，对待病患平易近人。他天生的亲和力自带光环，让你对他手上的冰冷医疗器械不再感到恐惧，心底涌起更多的是一种无条件的信任。鲜明的对比，更让我为能拥有这样一个姑父而深感自豪。

刚结婚时，因为和爱人两地分居，我一个人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狗生活，是姑父让我到他家蹭饭的，一蹭就是半年。这半年，姑妈把我养胖了，姑父和病患之间的故事我也听得更多了。

“开处方单时，用几元钱就能治好的病，我坚决不会用几十元的药，老百姓在地里刨一分钱都不容易啊！”“我一直都在坚持自己的原则，不让我的医者父母心被人偷走！”这是姑父常挂在嘴边的话。他说到了，也做到了。除了望闻问切，他还体恤一些亲朋远道而来的艰辛，常在下班时来不及和我姑妈打一声招呼，直接就把他们往家里带。关于那段日子的记忆，姑妈留给我的回忆，更多是她在厨房里无怨无悔埋头忙碌热情待客的背影。我曾和姑父这样开过玩笑，说你家就像一个小型饭店，几乎天天都有人来做客。毋庸置疑，现在再聊起从前，依然还有许多人记得我姑妈以及她的拿手好菜。拥有一颗偷不走的医者父母心，这样的医生谁不喜欢？找过他的一些患者，后来和他成了朋友，他家里就更加热闹了。

网上看过这么一句话：“衡量一个人是不是好干部，就要看他在退休后是否依然还有人惦记着他的好。”我深以为然。退休后的姑父被原单位返聘上岗，像一个正能量的发射站，继续在岗位上发光发热。我曾多次想请他吃饭，可当电话接通时，常听见他在电话那端爽朗的笑声，还有那句再熟悉不过的口头禅：青啊，听说小酒怡情，我今天又被朋友拉来喝小酒了，就那个谁谁请我，他以前常找我看病的，你应该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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