荠菜花开味已老

□贾国勇

过了谷雨，田野里的风就变得愈发地暖了。

暖暖的风刮过没有多久，荠菜就开花了。

时光过得真快呀！昨天，满地的荠菜还是鲜嫩嫩的带着水珠儿，掐一片叶儿放进嘴里咀嚼，那种荠菜特有的清香立即充溢了口腔。今天，再到地里挖野菜时，那些本来匍匐在地的荠菜突然就挺直了腰板，不由分说地开放出一朵绚丽的花。吸引了远处油菜花田里的蜜蜂围着这些荠菜花儿转。一些蜂儿还落到了荠菜花上面采蜜。当别人惊奇地观察着蜜蜂的举动时，我却在想油菜花和荠菜花两蜂蜜掺和在一起是什么味道？

人们说，宁吃鲜桃一口，不吃烂杏一筐。说的就是鲜的好处。说到荠菜，人们常想到的是鲜嫩的荠菜叶。谷雨前的荠菜刚刚从地皮下面拱出来，先是嫩嫩的叶芽，再是匍匐的叶子，在春风的吹拂下慢慢地印染了大地。这个时候的荠菜是孱弱的，如果用力去拔时，很难拔出完整的叶片，到手的往往是一团绿色的泥。想吃嫩荠菜要有专用的剪刀，贴着地皮儿从荠菜的根部剪下来，一棵水灵灵的荠菜就展现在你的面前。嫩荠菜可以作为鸡鸭鱼肉的素佐材料，也可以放进滚水中焯了凉拌。更有雅致的人物，用这荠菜嫩嫩的芽炒制成茶叶，就能在一年四季中品尝春天的味道了。

荠菜越摘越多，越吃越鲜，鲜味儿哪有吃够的时候？

谷雨总是在荠菜鲜不够的时候悄悄地来了。

谷雨是春天最后一个节气。每到谷雨这天总会有一场春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滋润着大地万物。辛弃疾有诗句曰：“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说的是谷雨前的荠菜花，或是谷雨中的荠菜花。此时的荠菜花还是一位窈窕少女，羞羞答答地站在那儿，在春雨绵绵的溪头摇曳着身姿，给人无限的遐想。经过一场谷雨的洗礼，窈窕少女就变成了丰腴的少妇，开始呼朋唤友，在漫山遍野里奔跑着，撒落下一地风流。此时的荠菜叶肥厚，正是营养丰富的时候，由原来的一掐一股水，变成了丰满的一泡水。不仅仅耐蒸烹，而且有嚼头，最适宜做蒸菜，浇上在碓窑子里舂碎的春蒜汁，那种荠菜的鲜和春蒜的辣融合在一起，就是无与伦比的香了。

谷雨过后十五天，立夏就迎面而来了。每年到这个时候，小麦就开始扬花了，给稚嫩的麦穗敷上了一层白粉。微风吹来，这些小麦的花粉就飘扬起来，如同轻轻的雾。此时的荠菜花朵儿早已经败了，藏匿在麦陇里蓬蓬勃勃地生长。不仅仅是荠菜，还有面条菜，水芹菜，薤白头，也一齐变老了。等到麦子成熟的时候，这些野菜会提早两天打开果荚，不约而同地把种子撒落到黄土地上，延续着来年的春天故事。

嫩有嫩的妙处，老有老的好处。有人说，当果实成熟的时候，就到了腐败的边缘，如果不小心收藏，果浆就会发酵，导致果实萌动发芽，新鲜的谷物变成了陈粮。俗语说，荠菜花开味已老。在我看来，味道老的荠菜更有嚼头，滋味更丰富。当荠菜花结果实的时候，可以连根拔下来，和辣椒、韭花一起舂成荠菜酱，其风味独特，是农家特有的美食秘籍。到了秋天，第二茬的荠菜花儿开，荠菜根变得粗壮，叶子变得黑黝黝的，一场秋霜打了，又变成了红彤彤的。农家从地里挖出来挂在屋檐下晒干，又是一副日常用的药材，小孩子大便干结、小便不通，抓一把干荠菜放锅中水煎了，喝下去立刻见效。

树木开花时，犹如人青春年少时。“如花的少年，如花的美丽”，得到的是他人的欣赏，他人的羡慕，他人的赞美；野菜开花时，则如人生走到了成熟。鲜花下隐藏的是青春已逝，鲜嫩不再。两种不同的人生境遇，代表了两种不同的生命。所以，放眼世间万物的时候，我们既不能用悲观去看待开花，更不能因开花而沾沾自喜。如品尝荠菜，老也罢，嫩也罢，只要我们用心去品尝，总能尝出不同风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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