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非老太太群

黄啸（作家）

老邻居、南非老太太赛亚打来电话，说她跟一帮南非朋友在我家附近的一家南非咖啡馆聚会，问我要不要一起。这类纯老太太聚会，我一个“半老太太”掺和在里面，能体会到的乐趣真心不多。不过这次聚会例外，让我真心体会到南非老太太果然是钻石老太太。

这群钻石老太太都是奶奶外婆级别，聚会上总是异口同声半自嘲半抱怨地吐槽家中孙子孙女，类似妈妈聚会，吐槽各自熊孩子。不过这帮老太太吐槽的是隔代人，更有时代仇、代沟恨。莉迪亚说，“我真不会给我的孙子孙女做饭，他们各种过敏，什么坚果过敏、麸质过敏、鸡蛋过敏……花里胡哨什么都过敏，这代人怎么了，我们小时候，没听说谁有过敏这动静，有得吃不错了。不同代的人，难道人体构造也不一样了吗？”柏丝说，“有回我儿子和媳妇有事，让我住过去管几天孙子，我最怕他让我递遥控器，递一个他捂一下头，说"噢，老天，不对。"第二次又绝望地捂下头，说"天哪，是音响的遥控器呀。"再递一个，还是蒙头："奶奶我教了你那么多次了，你怎么就分不清楚呢！"那些遥控器都长得一样，当然分不清。谁愿意跟他们住一起啊，那么看不起人。”塞亚说，对这些小崽子不能客气，“我外孙女爱叫着我的名字说我这不对那不对，我就跟她说，你不用告诉我什么，就按照我吩咐的做就是了，我可不是你的同学，叫外婆！”

南非老太太有比其他老太太讲究的地方，这帮老太太人手一粒硕大钻石，她们很以此为荣，觉得“我们南非女人的钻石品最好”，听听“钻石品”，可比“衣品”牛多了。钻石的款式工艺、交换信得过手艺好的镶嵌师傅是聚会贯穿始终讨论的内容，这帮老太太在南非几乎都有钻石被盗、钻石镶嵌被掉包的经历。对她们来说，御用钻石镶嵌师傅好像发型师一样重要。苏斯说，她丈夫去世第二天，她就被盗了所有钻石。小偷大概是踩过点，进门直奔珠宝，一锅端，祖母妈妈婆婆丈夫送的钻石、订婚钻石、结婚钻石……被拿个一干二净。她说这辈子就想当面问问强盗，你让我在失去丈夫的同时，失去所有珠宝，你是地狱派来的吗？苏斯失去丈夫和钻石后，离开了伤心地，从南非移民新西兰。

钻石除了被强盗惦记，还被子女惦记。赛亚手中的钻石戒指很特别，红蓝白三粒钻石精巧地镶嵌成一朵花，她说自己有三个孩子，“将来我走了，这只最值钱的首饰，给谁都不合适，让孩子们把戒指拆开，一人保存一颗钻石另外镶嵌，就像妈妈的一部分。”米内赫尔说，她的几个女儿都盯着她的钻石。小女儿甚至跟她说，妈妈，等你手上这颗钻石available（空下来，可用）以后，能不能留给我。米内赫尔说，你们听听多可气啊，钻石available，不就是我not available（挂了）嘛，我气得说，这颗钻石永远not available。

这几个老太太中，唯有艾米莉亚没大钻石，她不是南非人，是地道的kiwi（新西兰人）。赛亚介绍艾米莉亚说：“我俩是在婚恋派对上认识的，有20年了。我丧夫后，带着三个孩子从南非移民新西兰，想再找个丈夫，参加一个婚恋派对，派对上的男人真是没法看，有一个是一个，贼眉鼠眼，奇形怪状的。”坐在旁边的艾米莉亚对赛亚说，我不是来找男友的，我是来找朋友的，我觉得跟你很对路，可以做朋友，后来我们果然成了好朋友，周末一起喝咖啡，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假期一起旅行……中间赛亚有了一次短暂婚姻，女友友谊并没间断，赛亚丈夫心脏病离世后，艾米莉亚再次成为她的最大心理支撑和生活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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