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和小姑

李凤琳

大姑和小姑都是叔公家的女儿，两姐妹相差两岁，个头不高，身形相似，但性格迥异。大姑短发圆脸，胖乎乎的，身材圆润，生性内敛，不善言词，戴一副深度近视眼镜，算命先生说她生就一副富贵面相，将来非富即贵。大姑高考落榜后就待在家里，闭门不出。这可急坏了当时年近六旬的叔公叔婆，他们老两口执教数十载，桃李满天下，却对自己女儿的这个状态束手无策。老两口相顾无言，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就在他们一筹莫展之际，机会来了。叔婆得知新政策允许干部提前退休，让子女一对一顶岗，于是主动向单位申请办理提前退休手续，让大姑在我们学校当了一名中学英语教师。当时我就读初中二年级，因离校较远，就在学校寄宿，一周回家一次。大姑的单人宿舍就在我们女生宿舍的隔壁，但我很少去找她，不是因为她看起来比较冷漠，而是我觉得我和她之间仿佛隔了一层什么，使年少的我感到几分心怯，自然对她敬而远之。

我和小姑关系更亲密。相比大姑的讷言，小姑性格就活泼多了，能歌善舞还长得俊俏，留一头瀑布一样的长发。她年长我几岁，经常带我玩，摸鱼钓虾，骑自行车载我去约会她的同学。我很喜欢跟她在一起，有时我因淘气被母亲训斥后一生气就躲到小姑那里，她就给我买好吃的，那时我感到特别快乐。小姑非常重情义，对于姐姐顶其母亲的岗吃上了皇粮一事，她没有任何不满和埋怨，反而觉得成全了姐姐是一件令她倍觉幸福和自豪的事。小姑的豁达也让叔公叔婆略感释怀，心里少了几许对她的歉疚。

大姑来我们学校后教两个班的英语，工作认真负责，但我和她略疏远，很多人都不知我们之间的亲戚关系。有一天，我发现大姑宿舍来了一个男生，高高大大，白白净净，脸上满是笑意。大姑见我出现在门口，满脸通红，以我的直觉，这个肯定是她的对象。于是，我借口跑开了。后来，这个男生成了我的大姑父，我叫他龚叔。大姑的宿舍很简陋，除了一张床和一个木凳子以及桌上的台灯以外，几乎没有别的用具。龚叔特别勤快，动手替她收拾了房间，整理出来一些空间添置了挂衣架、小沙发等物件，又给她贴了壁纸，房间显得格外温馨。我们女生宿舍旁边还有一间面积较小的房间，闲置已久。龚叔建议修缮一下用来做厨房，几天后他建好了一个精巧的盥洗池，又买来了新的煤气灶和厨具及餐具，另外还配置了几把圆形折叠凳。每逢周末，龚叔就早早到学校，帮大姑买菜做饭，有时候大姑会叫我一起吃。不得不说，龚叔的厨艺真是了得，即便简单的菜炒出来也别有一番风味。叔公叔婆对龚叔的表现赞不绝口，于是，他们的婚期随后提上了日程。结婚后的大姑很快怀上了宝宝，休产假后她就调离了我们学校，去了龚叔所在单位附近的一所新学校。后来，大姑偶尔回娘家，我还能见到他们一家三口。数年后，我到了南方，我们就再也不曾见面。我从父母的口中得知，龚叔对大姑体贴疼爱，家常琐事办得妥贴，基本不用大姑操心。看来，算命先生还真的蒙对了。

只是，让人倍感唏嘘的是，小姑作为大姑的亲妹妹，命运就截然不同了。因为农村户口，没有工作，小姑不得不嫁给一个庄稼人，虽然小姑父为人老实，勤劳肯干，但农村生活是清苦的，小姑因为清贫的生活没少抹眼泪，但她从来不向生活优渥的姐姐开口求助。后来，小姑父因病医治无效不幸英年早逝，小姑独自拉扯一双儿女成家立业。如今，已过知命之年的小姑在镇上开了一家杂货铺，遇到了一个真心待她的人，现在总算生活安宁幸福。

据说，大姑和小姑两家很少往来。人生是一次无法回避的航行，我想，她们心里都应该各有一杆秤吧，亲情和命运的重量，她们自会权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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