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有些会倾斜但不会影响亮度（组诗）

林水文

无题

主题:自画像，带怀疑的镜子

老年的马克思致恩格斯

不是普通诗人间的互致

一个人对着镜子的致词

谨记老人深夜的教训

夜晚是一场巨大的暴风雨

淹没的城市，海豚在游动

它是没有童年

一只鸟在夜晚中歌唱

等待春天的到来

生活并不是一个梦那么简单

它还取决于雨水中的无线电

风的前锋经过少女们的大腿

扬起的裙摆产生一种假象

世界白花花的肉体，忙碌得像雨水

回到一面镜子里，世界依然

那么孤独幽深无助

晚餐

她回来就在厨房里忙碌

他坐在沙发读一本书，一本书读了很久

情节扑朔迷离，主角徘徊异乡

两个儿子在一边做作业

室内的吊萝闪着绿光吞吃时间的沙粒

“吃饭”，只有一句话

人都召唤在饭桌上，低头吃饭

在一起吃饭的时光极少

不是她需要上夜班就是他要加班

像一个环缺了闭点

打开电视，新闻冒着泡沫

“菜少盐，米饭有些生硬”

饭粒闪烁着难言的乏味

偶尔两个小儿为一块瘦肉争执

有几饭粒粘在碗里，看着不顺眼

谈到冷，冷空气冷暴力

筷子在空中停了一下，一只苍蝇惊飞

他们谈起附近自杀的年轻人

语言在食物面前囫囵吞枣

恍惚一会，感觉饭桌缺乏一些东西

丰盛的食物?完满的仪式感?

他小时候也是这样，直至他成年

仿佛他的生活一直都是这样

只是身份角色转换了一下

家庭聚会

菜没有上齐，满意的现状在转盘上打转

几个女人一台戏，戏总有一两个主角

她去过大城市，见过大场面

喋喋不休地说，带着得意的风和雨

另一个她坐在一角落，安静地听

她没有什么可炫耀的东西

家贫多病子幼，只有蹭饭的份儿

真正的主角

微笑地看着菜式一个个地上

招呼着各路亲人上桌吃饭

将欢喜散布其间，说不出的自满

一群人互相敬酒，聊天，吃饭

谈论疫情，大国责任

体制内自成一派，权力分配升职，规则

吃饭是聊天的佐料

话题咸淡，以辛辣酱汁刺激

一些人游离于体制外

插不上话，低头默默地吃喝

一碟刚煎的咸鱼端上来

眼眶闪烁大海的盐花

咸鱼能翻身？这道菜煎过火

话语的火星四溅，他闻到了焦味

脸稍红一下，举起一杯酒自饮

两个不懂事的小孩一会要这菜

一会嚷着要那些菜

他们不知道一大盘昂贵的野味汤

埋伏多少野味

各异的脸色之下的河流如何澎湃

不过，他们经历过一些世事稍懂事后

回忆起这一顿饭

他们会理解父母所坐的角色

姓江佬

最初耕种这里的人每年交“鬼租”

迎着风燃放稻谷，炸裂的米香

上达天上下达地底

秘密田野上，庄稼告老还乡

三年后，砍柴炼红钢

树砍光，河水泛滥月亮深埋

土地空荡荡，在盘龙塘的边上像孤儿

母亲被吸光了乳汁

需要再换一茬茬人，逃荒者被征用

周而复始，村子渐荒野

合河口处，田鼠在洞穴彷徨

鬼魂和月亮跳舞

虎豹徘徊在老人的传说

鸟和风结伴一起探望每个荒地

对面河岸的斑鸠结伴飞起

一个广西仔在割松脂，荒山野岭

他时大声歌唱，而没有人听懂

“他唱歌给鬼魂听

他通晓鬼魂的通道”

沱村河

沱村河流经水流埇，

汇集小河

突然转换了名称:水流埇河

像一个人长大了倔强地改名

大河和小河的合河口深不可测

水一边是浑浊，

一边是清澈

鱼鹰跳下水，鱼虾跳上竹排

我们跳下河水摸鱼虾

摸上啼哭的女婴

我们的脸色惊恐，目光闪烁

月光之上，消受不了那么多的虫声

戴草帽夜钓的人对我们哈哈大笑

娃娃鱼在下游像鬼魂哭泣

今夜，竹排上的鱼鹰都远离了

女婴随河水远循他乡

浑浊的河水飘浮着无数的残破影子

月光在河底沉浮，月亮史是河流史

少年回望哺育他的河流

河流像故乡那么亲切，盛大

只有童年和亲人

唤醒沉静的时光，鱼虾们都搬家

鱼虾返乡之路，水葫芦阻塞

月光已将我们晒成另一模样

我们已不下水

不奢谈故乡和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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