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艳荣
三国时曹丕曾说“岁往月来,忽复九月九日。”前几日又逢一年重阳佳节。略懂一点诗词的人这时大概都会联想到王维的《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简简单单的一句,高度浓缩了全人类最朴素的体验,穿越时空与种族,历久不衰。所以,这首诗被誉为写重阳的第一诗。
那如果是写重阳的词,你首先想到是哪一首呢?“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是的,我最爱李清照这首写在重阳节的——《醉花阴》。这首词,亦可以称为千古以来写重阳的第一词。
李清照的词,是我少女时代不能绕过去的阅读经历。一本薄薄的《李清照词选》是我年少的一段美好回忆。在那囊中羞涩的求学时代,我从每日的伙食费里节省出购书款,然后一眼就从琳琅满目的书架上找到它。那几年的晨读和睡前阅读总少不了它。我几乎把里面的每一首词都背了下来。在二十多年前的一篇旧作《读书滋味长》里我专门讲到了当年我读这本书时那“手不释卷,诵不离口,甚至连梦里都念念有词”的痴迷境地。这本书是平装本,没有解读,没有赏析,每首词下面只有简单的注释。因为没有先入为主的赏析解读,我反而更容易获得陶渊明所言的那种“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的读书乐趣。
如这首重阳节怀念赵明诚的《醉花阴》,“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我反复吟诵,只觉字字入目,字字上口,字字雅致,字字含情。那种不着痕迹的痴和怨,娇与嗔,给了年少时的我一种文艺的,美妙的爱情启蒙。
后来,我读“汉语言文学”专业时有个科目是《唐宋名家词导读》,其中讲到李清照写这首重阳怀人之词的相关传说——元伊世珍 《琅嬛记》卷中引《外传》记载:易安以《重阳·醉花阴》词函致明诚。明诚叹赏,自愧弗逮,务欲胜之。一切谢客,忘食忘寝者三日夜,得五十阕,杂易安作,以示友人陆德夫。德夫玩之再三,曰:“只三句绝佳。”明诚诘之。曰:“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似黄花瘦。”正易安作也。后面,编者又说“然此则记闻无伤大雅,其既姑妄言之,读者也无妨姑妄听之。”
我宁可相信这是真的。这是一种多么琴瑟和鸣,志同道合的爱情啊!想到赵明诚谢客三日,足不出户,在屋中搜肠刮肚作词,务欲要胜过清照的样子就要发笑。当他写成后与清照的这首词放在一起让友人陆德夫评判,陆德夫独对李清照的词赞誉有加。赵明诚可谓是被好友狠狠地泼了一盆冷水。然而,好友泼的这盆冷水却转瞬变成一团思念的火,愈发使赵明诚佩服和思念李清照。我甚至想象,赵明诚那时应该是按捺不住思念之情,恨不得马上催促家人收拾行李,启程回家吧?
婚后的离别虽然苦却还透着一丝甜,鱼雁传书共心声。正如这首《醉花阴》,虽然有薄雾浓云一般的愁苦,有丈夫游宦在外,佳节无佳趣的幽怨,但毕竟是所思在远道,离居却同心。南渡后,赵明诚病故,她避乱漂泊,在一个近重阳的时节,写了一首《行香子》——“天与秋光,转转情伤,探金英知近重阳。薄衣初试,绿蚁新尝,渐一番风,一番雨,一番凉。黄昏院落,凄凄惶惶,酒醒时往事愁肠。那堪永夜,明月空床。闻砧声捣,蛩声细,漏声长。”这首词读来已是“怎一个愁字了得”了。那种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醉花阴》写的是生离,而《行香子》写的是死别。国破、家亡、夫丧,又颠沛流离,彼时的李清照,心境该是如何的凄苦和悲凉啊!听那词里传出来的捣衣声、虫声、漏声,一声声敲痛千年后与这首词、与清照相逢的我。
或者是因为太喜欢李清照的词了,在本科的毕业论文选题上,我选择了李清照词。这对我实在是一个很大的挑战。十几年前,我能搜索到的相关资料非常的少,我几乎就是用我有限的几本书为基本资料,用我有限的知识储备完成了我很不成熟的毕业论文。我用这种方式表达我对清照词的喜爱和对词人的敬意。
又是一年九月九,重温清照的重阳词,重温有清照词陪伴的书香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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