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破窑
有些游戏在某些大人看来是不务正业,这个游戏却成了奥运会比赛项目,它就是跳山羊。在奥运会上叫“鞍马”,叫法其实并无多大的区别,跳山羊画面感反而更强一些,可以十分形象地展现这个游戏。如果说游戏也有高低之分,那么人们对待跳山羊厚此薄彼就有些过分了。
那天上体育课,我们往教室外冲去,五个水泥做的乒乓球桌转眼就被抢光。没有抢到的耍起了赖,躺在乒乓球桌上不下来。章立国不得不出马做出安排:女生轮流打乒乓球,大个的男生打篮球,小个、胖子跳山羊。这样的安排是否合理,我们从来没有置疑过,那时的我们只有服从这一个选项。可是把华钟跟我们划在一起玩跳山羊是让人难以接受的。华钟十五岁了,已经读了三个四年级了,照他这个成绩,估计还会继续“留级”。华钟的个子高,体重已突破一百八十斤,可以想象那双大手往我们身上一撑,就像一辆超载的大货车从一座小桥上经过一样,将会给我们的小身板带来多大的伤害。
阳光下,我紧紧地站在华钟身旁,他庞大的身躯像一把巨伞,他身子挡住的阴影部分形成了一块阴凉地,我们几个小个子往他身后挤,他转我们也转,始终让他为我们挡住阳光。我们通过“钉杠锤”分输赢,最后输的当“山羊”。结果很快出来了,是小王小明当“山羊”。“王小明”是我们数学课本上经常出现的一个人物,在现实中我们班上竟有两个王小明。每次章立国叫时,只按个头来喊“大王小明”“小王小明”。
小王小明蹲在地上,我们分开双腿从他头顶轻快地迈过,还有我们轻快的笑声。接着,小王小明由蹲升过半蹲,我们只需抬抬腿就能轻松地从他头上划过。当他再次升高时,有了一定高度,弯着腰大王小明像一头小牛,我们得离他十米远,通过一段距离的助跑,撑住他的背才能越过去。“山羊”小王小明像吃了激素,不断地长高,当他直立身子低着头的时候,就成了一只站立的“山羊”,这样的“海拔”已让我望而生畏,看着其他同学陆续艰难地从他身上跳过去,马上就要轮到我跳了,我还在心里盘算着如何跃过小王小明。“山羊”的高度决定着我跳跃的方式,我助跑的距离远一些,这样我就可以借助惯性和弹跳力跃过小王小明。我双手撑地,收腹、蹬腿、起跑、冲刺跑,像平时我们比赛短跑一样。待要贴近小王小明时,我双手按住小王小明的背,双手一撑、双腿一弹,腿借冲势、手借撑劲,身子借力腾空而起。没想到我竟然没能跃过去,人反而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我摔得很惨,如果不是双手先触地,说不定会摔个“狗啃泥”,那我两颗洁白的大兔牙也会光荣“下岗”。事后,张辉偷偷告诉我,在我要跃过小王小明时,他猛地踮了一下脚,身子高了一些,我的裆部正好被他的头部顶住了。张辉不愿得罪人,不肯当场戳穿小王小明的作弊行为。事后说对我已没有多大用处了。
我输了,我就得当“山羊”。我蹲在地上,同学们排成一长排,依次从我头上跳过,当我弯腰双手撑膝时,别人双手往我身上一撑,轻轻地跃过,到华钟跳时,他那一双巨掌往我背上一落,那身子似山般压来,我顿时一个趔趄。当我几乎直立时,同学们双手一搭一撑,跳起,身子还是“飘”了过去。我把唯一机会寄希望于华钟身上。他庞大的身躯根本跳不起来。华钟每天睡觉只敢趴着睡或侧着睡,他仰着睡想要起身非常吃力,我可以想象出他仰睡起床笨拙滑稽的样子,像一只乌龟一样,不停地摇晃身体和四肢,却无力翻过身来。我知道华钟从我身上跃过去是不可能的了。
轮到华钟了,我背对着他,却能感觉到他向我靠近的气息,他气喘吁吁地迈着沉重的步伐向我扑来,那双巨大的脚掌踏在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像一头巨象,踏得尘土飞扬,地动山摇。当华钟双手搭在我双肩时,一撑,那重量全部压在我身上,我吃力地挺直身子,却不堪重负地瘫软在地。我又得从头开始,每次都是华钟让我功败垂成。
那天,我做了一下午的“山羊”,同学们笑了一下午。“胯下之辱”算不了什么,我现在最怕的却是华钟泰山压顶之重。
为了以后不再被华钟压倒,我开始偷偷苦练负重绝技。给菜地浇水时,我学着《少林寺》里面的动作,双手提着50斤一桶的水在菜地飞快地往返,当然我的双臂不能像和尚一样伸直,却能提着100斤的水健步如飞;在家里我扛着一袋100斤的小麦,可以一口气做70个深蹲;双腿绑上各10斤的沙绑腿在刚犁的地里狂奔,褪下沙绑腿一般的狗也能被我追上,因此我获得了“飞毛腿”“钻山豹”的称号。仅百日之功,我瘦小的身板硬是能把华钟扛起来转上几圈。但华钟辍学了,他要回家开东方红拖拉机帮别人到砖瓦厂拉砖,我怅然若失,苦练的神功也无用武之地了。
一日,几个县里的人到了我们学校,说是挑选体育苗子。学校组织了一次短跑比赛,我们的体育场没有划线,几百人围着体育场乱跑一阵,推推搡搡,跌跌撞撞,一圈下来人被涮下去不少,三圈过后只有十几个人在跑了。当时我犹如神助,一马当先,第二名是高我一年级的李宏智,他在我身后咬住不放,我们始终保持一步之遥的距离,我甚至可以听他的喘息和心跳。在最后一圈时,李智智的腿勾住了我的腿,我被绊倒了,眼见目标唾手可得我岂可放弃,忍痛爬起来去追,无奈只获了个第二名。县里的人让我俩再比一次,我因摔得腹疼主动放弃了。李宏智进了县体校,又进了市体校,后来进了省运动队,成了一名专业的运动员。
若干年后,章立国每每碰上我老爸就会惋惜地重提此事,说凭我的基础,至少可以进省运动队,说不定还会成为全国的短跑冠军或是鞍马冠军。我老爸说幸好没进,要真进了体校,天天训练不比种地轻松,又费粮食又费鞋。
想想,是这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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