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旁的淡黄的桂花沐浴在晓雾轻寒里,早起的家燕已经舒活过筋骨,在电线杆上休憩,梳理着潮润的乌黑的羽毛。
快十月了,屋檐的燕子还未飞到更暖的地方过冬。那此时还住在屋檐的燕子该算是“秋燕”了。
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妈妈提起了村子里的秋燕,说她从省城回来了,现在比我高得多……
晓雾在太阳的折射下,揭开了薄薄的面纱,温柔的阳光洒在大地上,轻寒亦退去了。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脸庞于半掩着的门闪过,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傻妹子”真回来了!
“傻妹子——”我很激动,这三个字脱口而出。她不应,但她特意再次经过我半掩着的门,引起我的注意。等我走出门口,她已坐在石凳上。问她什么都不应,只偶尔瞥我一眼,嘴角露出神秘的隐约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微笑。进屋拿了一块柚子给她,她接过就吃。
妹妹见了“傻妹子”,也很激动。“黄秋燕……”甜美的声音在妹妹嘴边响起,妹妹当幼师,对谁都是那样的柔和。倒是我还是不懂得尊重人!
秋燕仍旧是沉默不语。她以前并不是这样,以前很活泼,也爱笑,整日在村子里耍。跑到哪里都喊着——“这里啊!”这句话大概是被她奶奶训练出来的,奶奶一唤她,她只会用这句话来回应。她会说的话不多,而且发音不准,但哭是家常便饭。因为她“傻”,不是经常被村里的孩子欺负,就是被家人打骂。
15年前,秋燕的妈妈嫁到我们村子,因为她“傻”,所以大家叫她傻云娣。虽说她傻里傻气,但人很朴实,我们都愿意把她当成大孩子跟她一起玩。我们偶尔也会捉弄她,如果她感觉到自己被捉弄了会生气,会狠狠地骂我们,不过这股火药味没几秒就消散了。不久,云娣怀孕了,后来秋燕出生了。
秋燕是个女孩,按照她奶奶的那套观念,云娣是要吃苦头的。又因为云娣是被她大姐连蒙带骗嫁过来的,没有举办仪式就直接住过来了,好不容易有生养,算是得了个便宜,婆婆的气焰是有所收敛的。听说他们家以前有过一个媳妇,没有生养,不堪婆婆的“虐待”,离家出走了。
别人都说秋燕的爸爸黄大牛有福气,娶了老婆又添了个孩子。秋燕小的时候跟别的小孩一样可爱,在我们孩子眼里看不出半点傻气。秋燕也算是在家人的疼爱下慢慢长大。
可惜幸运之神并不眷顾她。依稀记得秋燕全身抽搐的那一幕,“呜——哇——”吓得云娣乱喊,眼泪也蹦出来了。黄大牛送秋燕去了医院,回来之后大家才知道秋燕遗传到了云娣的“傻”,于是秋燕就多了一个绰号——“傻妹子”。
就在秋燕会走路时,云娣的家人来接云娣回家,说是父亲重病了。旁人预言云娣是“一去不返”了,我不信。一天二天,一个月两个月……云娣终究没有回来。秋燕还没学会叫妈妈就没了妈妈。
祸不单行,黄大牛犁田的时候突然晕倒,不久就去世了。空荡荡的屋子就住了两个人,一老一小,秋燕奶奶拉扯着秋燕长大。儿子的离世,对秋燕奶奶来说,打击甚大,加上老得懵懂了,经常去田里找他儿子,或站在田边喊儿子回来吃饭。大儿子知道了说她老糊涂了。几年后,秋燕奶奶病逝了。
大儿子黄大初做了秋燕的监护人后,她腿上的淤青从未消停过。从这时候开始我有点心疼她。她出来玩耍,到吃饭时间,初伯来找。只要一见到他,秋燕就加快速度跑回家。这恐怕已经成了条件反射了。后来初伯到省城安家了,也带着秋燕去了。
中午吃过饭,邻里都出来坐着闲聊,秋燕也安静地坐在一旁,一言不发。大家正讨论她为什么沉默的时候,初伯来了。“在特殊学校,惯了……”初伯说,“下年找到人就把她嫁了。”
听到这,想起小时候对秋燕的种种,我真的很坏,故意吹过她的睫毛,也弄哭过她、嘲笑过她。如今她也慢慢成长着,只希望她过得好一些。
下一年桂花开的时候,我还想见到她。也希望她如屋檐的秋燕,春天的时候总会回来。想叫她一声“秋燕”,即使她不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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